第三章(第4/18页)

“‘艾拉,母女或母子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复杂的。我有女儿,’我告诉他,‘我了解女儿是怎么回事。和女儿在一起,为着为她入迷,为着你爱她,这是一回事;而和女儿在一起是因为你怕她,这是另外一回事。艾拉,那女儿对她母亲再婚的火气会从一开始就注定你的家庭生活不幸福。“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只是给你描述一下那个家庭不幸的样子。’

“就在那时他大骂我。‘听着,我不住在勒海道。’他对我说。‘我爱你的多丽丝,她是贤妻良母,不过我自己对中产阶级犹太人家里为肉和奶制品备两套餐盘的婚姻生活不感兴趣。我从来没有守过中产阶级那套习惯,也不打算眼下开始这样。你其实是建议我放弃我爱的女人,一位有天赋的极好的人——可是她的生活也并不是事事都称心如意——就因为那个弹竖琴的孩子放弃她就此逃走吗?那对你来说就是我人生的大问题吗?我生活中的问题是我身属的那个组织,默里,把那该死的演员协会自它所陷的困境搬到它该待的地方去。我生活中的问题是给我写剧本的作家。我的问题不在于我妨碍了伊夫的孩子——我妨碍了阿蒂·索科洛,这才是问题所在。他交上剧本前我和他坐下来,一起仔细检查,如果我不喜欢我的台词,默里,我就告诉他。如果我不喜欢那该死的台词我就不会去念。我坐下来,和他斗争。直到他给我一些能传达具有社会意义的观点的台词——’

“我只得听任艾拉不领会真相而只是攻击。他的思维向前走了,不错,但是不是清晰地,只是空有力道而已。‘我不在乎,’我对他说,‘你是否在台上昂首阔步告诉人家怎么写剧本。我讲的是另外的事。我讲的不是传统不传统,也不是做中产阶级还是玩世不恭者。我讲的是一个家庭里母亲是感情上供女儿任意践踏的地毯。而你,我们父亲的儿子,在我们的家庭长大,却识不出家庭事务的处理多么具有爆炸性,对人有多大的毁坏,真是荒唐。令人丧失力量的争吵。日复一日的绝望。一小时接一小时的谈判。这个家庭完全是有毛病的——’

“唔,对艾拉而言,说一句‘去你妈的’然后就此再不见你并不难。他不会调节。先是第一档,接着突然成了第五档,然后他就走了。我停不住,也不愿停下来,于是他跟我说让我滚一边去,然后他走了。六周后我给他写了一封信,他没回信。接着我打电话给他,他不接。最后我去了纽约,逮住这家伙,我向他道歉。‘你是对的,我错了。本来不关我的事。我们想你。想让你来看看。你要带伊夫来就带吧——你要是不想,就不带。洛兰想你。她爱你,她不知道这事。多丽丝想你……’等等。我想说的是,‘你看错了对你的威胁。威胁你的不是帝国资本主义。威胁你的不是你的公众行为,威胁你的是你的个人生活。从来都是,永远都会是。’

“有些晚上我无法入眠。我就对多丽丝说,‘他为什么不走呢?他怎么就走不了呢?’你知道多丽丝怎么回答吗?‘因为他和大家一样——只有事情过去才会明白。为什么你不离开我呢?所有让人与人生活在一起发生矛盾的人性那一套——难道我们就没有吗?我们争吵。我们意见不合。人人都有的我们也有——小小的这一点小小的那一点,小小的抵触就会累积起来,小小的诱惑也累积起来。你不觉得我知道有女人对你有好感吗?学校里的老师,协会里的女人,被我的丈夫深深吸引?你不觉得我知道你从战场回来后有一年都不明白为什么会仍与我在一起,每天都问你自己,“我为什么不离开她?”但是你没有。因为一般来说人不会那么做。每个人都有不满,但一般说来人们做的却是不离开。尤其是自己曾被人丢下过的人,像你和你弟弟。经历过你们两人所经历过的,你们对安定特别珍视。也许过于重视了。这世上最难的事是切断生活中的难解之处然后离开。即使对于最病态的行为,人们仍做出一万次的调整去适应。为什么在情感上他这类的男人和她这一类的女人相互连在一起呢?通常原因在于:他们的缺点相配。艾拉不能丢下那婚姻,正如他不能离开共产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