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石渠天禄(第3/5页)

犯人提上来,杜周一看,只见犯人脸上血肉模糊,纵横几道剑伤,犹在滴血,满襟血水湿漉。虽然如此,却挺身而立,并无惧意。

减宣道:“这老贼怕被认出身份,先割伤自己脸面,然后才要自刎。”

“搜出什么没有?”

“只有一个水囊,几块干粮,两串铜钱。”

杜周转头吩咐身边长史:“衣物再细查。”

减宣听见,忙命吏役将老人浑身上下剥光,全都交给杜周长史。

老人披头散发、赤身露体,跪在地上,木然低首,听之任之。

杜周随行令丞知道惯例,一向是先打再问,便命道:“笞五十!”

吏役将老人俯按在地上,压住手足,刑人手执五尺竹笞,挥起便抽。这刑人是惯熟了的,知道这五十笞是用来威慑犯人、逼其就范,所以并不用全力,只寻最怕痛处,笞笞触骨。那老人却始终忍痛不叫,只在喉咙里发出闷哼之声。

五十数满,令丞等老人缓过气来,问道:“你和那硃安世可是旧识?你们在客店会面所为何事?”

老人趴在地上,闭着眼睛,喘着粗气,像是没有听见。

令丞问了几遍,怒道:“再笞五十!”

刑人举笞又抽,这次下手加力,招招狠准,务使极痛,又不要他命。老人再忍不住,痛叫出声,却并不喊饶。

五十笞又完,老人已疼昏过去。

减宣令人抬回狱房。又命提客店店主与客商审问。店主、客商都惊慌至极,搜肠刮肚,把所见的一切细枝末节尽数交代。

众人退下,减宣独与杜周商议:“看来老儿与盗马贼并不相识。”

杜周点头不语,心里沉思:硃安世已犯了滔天大罪,逃命唯恐不及,怎么还有功夫在这里约见老儿?

“那店主偷听到老儿有东西托硃安世护送,什么物件这么贵重,值得舍命?”

“不是物件,是人。”

“那小儿?”

“嗯。”

“那老儿豁出性命要保住秘密,那小儿恐怕干系不小。”

这一向,司马迁都在天禄阁查书,有半月余没到石渠阁。

脱履进门后,却不见书监阜辜,一名黄门内官迎上来,身穿书监衣冠,却从未见过。

那个黄门躬身行礼:“卑职段建参见太史。”

司马迁一愣:“又换人了?”

段建低头答了声:“是。”

当今天子继位以来,连丞相、御史都频繁更替,更莫论宫内宦官。八年来两阁书监已经各换了五、六回。

司马迁不再多言,问声好,便径直朝书库走去。段建忙跟随在后。来到书库内门前,旁边司钥小黄门躬身迎候,司马迁一看,也换了人。小黄门掏出钥匙,打开铜锁,用力推开石门。随即取来一盏朱雀宫灯,躬身呈上,卫真接过。

石渠阁书库全部用石材密闭建成,所以又称“石室”。书库之内,齐整排列着数百个铜柜,称为“金鐀”,都上了锁。

卫真举灯照路,司马迁大步走进书库,段建和小黄门也各擎了一盏灯跟随进来。

司马迁今日是来找秦宫古本《论语》。

穿过前面几排铜柜,来到诸子典籍处,孔子书柜居于列首。司马迁吩咐小黄门拿钥匙打开柜锁,小黄门尚不熟谙,一串钥匙试了很多把,慌得一头大汗,才算找对。

柜门打开,司马迁就着灯光一看,里面简册排放似乎和旧日不同,再细看,果然被重新排放过。

“这里书卷动过?”

段建忙说:“库内图书重新点检过,不知太史要找什么书?”

“哦?”

司马迁微有些纳闷:两阁藏书各归其类,石渠阁中所藏都是当年秦宫典籍图册,汉以来所献之书都收在天禄阁。献书时有增补,且版本纷乱、真伪混杂,因此天禄阁图书需要书官定期检阅重排,而石渠阁秦宫图书则早已编订完备,再无新增,为何重新点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