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穿过湿漉漉的草坪,往屋后的角落走去。我花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虽不至于像刚才那样继续缩坐在地板上,脱力地倚着墙,将五脏六腑全都呕了出来,但到底也只是勉强定了定神而已。

无论如何,我利用这段时间做了一个决定。而事实上,这个决定并未激起我丝毫的热情,反倒让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可是,我又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这就是为什么此刻我正徒步穿过自家的庭院。夜幕已经降临,日间清爽的斜风细雨悄然云收雨霁,唯有令人窒息的闷热仍留守这漫漫夏夜。

纵是不情不愿,但我仍很快便来到了花园一隅。这个角落里长满了盘根错节的老树。一株长势葱茏、枝条垂地的杨柳为这里平添了几分阴郁;让人恍如置身墓地。

现在我要做的是把尸体拖出来。只是这么一想,我便已然觉得恶心难当。可我别无选择。我已经绞尽脑汁另谋他路了,可是有一点很确定:如果我报警,我就会成为警方的头号嫌犯。

我自是希望能有数天的余裕来处理这个问题。这么重大的决定,当然得深思熟虑。但眼下我不得不当机立断。万一妈妈突然想我了,决定来看看我怎么办?又或者我的哪位朋友一时兴起呢?

不行。必须得快刀斩乱麻,哪怕我还没完全想好到底该如何行动。

也许,我还是应该去一下警察局……?可刚一动念,一系列画面便接连浮现眼前。我戴着手铐,坐在警察局的一间小牢房里,被逼向他们解释为什么那把枪上到处都是我的指纹。

罗恩看上去担心死了,反复申辩着:“塔玛拉绝对不会杀人。绝对不会!”

我父亲正接受电视采访,口口声声地表示他很遗憾未能教育好自己的女儿。就像上次一样……

这段记忆带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决心。我不会让自己承担莫须有的罪名,绝不重蹈覆辙。

可是,就像过去司空见惯的那样,这义无反顾的决心马上就被怀疑所取代。我一定是疯了。彻底疯了。

 

我宽慰自己,我确实有能力实现这个荒唐的想法(除非随后我能想出更好的办法),然后转身回屋。只是着手计划如何将那个陌生人埋在花园里,并不会有什么损失。另外,做计划还能帮我抑制内心的焦虑。我已不似刚才那般颤抖连连了。至少,我找到了一种让自己平静的方法;虽然不是很管用,但至少能让我做点什么,而不是一味坐在角落里哭哭啼啼。

稍感放松后,我便立刻决定换锁。我正欲给锁匠打电话时,一阵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家里的寂静。我的心开始突突狂跳。

“不过是电话铃嘛!”我大声说着,好平息自己狂乱的心跳,“这不知好歹的破电话。”该死的!我可不能浪费时间去接无关紧要的电话。不过看到来电显示,我还是接了。是妈妈。

 

“塔玛拉,你怎么没回我电话啊?我想告诉你,我发现了几幅特别棒的窗帘。我过会儿给你带些样品过去。”电话一通她便自顾自地说上了,我甚至连句“您好”都来不及说。

过会儿?那是要过多久?

我连忙出声打消她这念头:“您现在不能来!”

“为什么?我已经在路上了。”

“您已经在路上了?”我强忍住想要在电话里大吼大叫的冲动,“真的不行啊。我马上要出门了。我一整天都约了人。您明后天再来吧。”或者下星期,我心下补充道。

“没关系,宝贝儿。我就过来呆几分钟,看看颜色是不是搭配。你忙你的,不用陪着我。”

“不行!”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我有点儿忙。清洁工要来打扫。我还要和酒宴承办方商量菜单。装修商也想让我定下意大利瓷砖的事。”我本可无休无止地列举下去,但我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