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二十二 镜焚(第3/5页)
这种阴损的把两边都陷进去,然后自己得利的做法,还真是燕莲华一贯的风格。
沉谧越想越气闷,猛地站起来,手里扇子一合,撩起袖子就朝外走去。沉羽正朝里来,看面沉似水的他往外奔,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问了一句去哪儿。沉谧头也没回,随手把扇子朝领子里一插,抓了沉羽手里的马,飞身而上,丢给沉羽一句话:“骂燕莲华去。”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侍从听了大惊,沉羽拍拍手,目送他冲出去。侍从惊慌失措地要他拦住沉谧,他只抱着手哼笑,说,拦什么拦,他自己知道回来。
结果话音未落,沉谧就神清气爽地骑马回来了,把马缰朝侍从一甩,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朝屋里走。沉羽在他后面慢悠悠地跟着,抱着胳膊说:“满足了?”
沉谧回他一个灿烂微笑,说:“嗯,满足了。我骂燕莲华干吗呢,不如逮着个机会干脆弄死他算了。”
沉羽也笑:“说弄死他啊,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听了这句,沉谧脸上的笑容渐渐退下,他仰起脸,看着远方燕莲华所在的方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默默凝望。然后他低头轻笑,轻轻吐出五个字。
“幸也,不幸也。”
这么说着的时候,沉谧一张俊美的面孔上流露出的是非常非常寂寞的表情。
沉羽忽然觉得自己也笑不出来了。
沉谧还是去拜访燕莲华了,在九月底,燕莲华的病情稍微好转的时候。
空气中弥漫着护摩炎焚烧过后的特有辛辣味道,帷幕层层堆叠,一丝阳光都照不进去。
沉谧进去的时候,燕莲华正靠在榻上,安静而没有焦距地看着什么出神,从沉谧的角度看去,这个掌管燕氏一族,权倾天下的青年,苍白消瘦,眼睛却是亮的。
这样的燕莲华给人的感觉是,仿佛这具身体已然死去,他之所以能活着靠在这里,完全靠着一股强大而不可动摇的意志力,将灵魂禁锢在了死躯之中。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对燕莲华的评判,他对沉羽说,燕莲华此人,如名剑出鞘,染血不归,唯一的归路就是断于另外一柄名剑之下,而天下之间,能断这柄名剑的人,尚未出世。
那一瞬间,沉谧听到自己轻轻地从胸口里叹出一口气。
燕莲华轻轻咳嗽了一声,含笑看向他,语气异常轻柔:“兰令为何叹气呢?”
沉谧也笑,轻轻摇头,坐在燕莲华对面。那个一身素衣的男人向他略点了点头,就疲倦地伏在了榻上。
沉谧轻轻展开手中的扇子,声音低沉而柔和:“惜不能同殿为臣。”
燕莲华听了之后,大笑不已。
他笑得实在太厉害了,中间咳嗽起来,掩着唇的帕子上一片殷红。他看都不看,若无其事地甩在一旁,再抬眼看沉谧的时候,眼睛有一种让人看了心寒的亮。
他未束的头发披散下来,看着沉谧,一字一句:“惜不曾交手于战场。”
沉谧闭了一下眼睛,燕莲华的声音慢慢地继续传来。
“莲华不比大人,我是只能鸣叫于末世的不祥之鸟。”
“我从未考虑过任何若不生在此世的想法。”
他这样说,然后也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燕莲华的声音渐减弱下去,他说:“惜不能与兰令并肩而战。”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沉谧心里慢慢地浮现出了一句话:“幸也,不幸也。”
不幸未能生于盛世,和这样的人才一起励精图治,幸运的是,他即将死去。
幸也,不幸也。
沉谧告辞离开。燕莲华身后的帷幕内,一个女子轻笑一声。
素手轻挽帷幕,慢慢而出的女子,优雅娇嫩,宛若三月嫩柳,柔弱不胜莺飞,正是原纤映。
她借口省亲,出了明光殿,回了原家,去见了见纤宁,中间留了替身,自己则悄悄到了莲华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