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下 人呜咽(第2/26页)

宋柯离三癞子有一段距离,他们可以相互看清对方的脸容。

宋柯的脸还是那么苍白,他朝三癞子露出了笑容。

宋柯什么也没有说,就吹起了长箫。

三癞子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委婉悠扬的箫声,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和无奈,箫声在秋风中飘荡。三癞子听得呆了,眼中出现了潮湿的水雾,不一会,眼睛就迷濛了。三癞子感觉宋柯不是在吹箫,而是在凄婉地叙说他的身世,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苍凉和悲伤,三癞子被宋柯的箫声感染了,悲伤的泪水从他的眼中滚落。

三癞子坐在了地上,不一会竟然在宋柯的箫声中号啕大哭。

他已经记不起来,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悲伤地哭泣了,在漫长的岁月里,三癞子的悲伤早就埋在了心底,他弄不清楚宋柯的箫声中有什么样的魔力把他的悲伤重新唤醒。

宋柯听到三癞子的哭声,他继续吹着箫,边吹边缓缓地朝三癞子移动了步子。

三癞子透过迷濛的泪眼,看到宋柯朝自己走过来。三癞子没有站起来逃跑,他实在没有力气逃跑了,已经被宋柯美丽悲凉而又惆怅的箫声捕获了。

宋柯来到了三癞子的身边,箫声嘎然而止。

三癞子的哭声也停了下来,他仰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脸色苍白的宋柯,他的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满山坡的野草在秋风中瑟瑟发抖,那些已经干枯或者行将干枯的草叶间还散发着箫声的味道。

宋柯轻轻地说:“三癞子,其实你没有必要躲着我的。我没有责怪你,从来没有!真的,相信我。”

三癞子低下了头,咬着自己的嘴唇说:“宋画师,我会把钱还你的!”

宋柯笑了笑:“三癞子,钱不算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什么比情义重要呢?”

三癞子不说话了。

他想对宋柯说,远离那个白衣女人!他认定,宋柯经常去的那个地方,就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她的脸的白衣女人居住的地方。三癞子一动这个念头,就会听到有蛇游动的声音,他的肚子本能地抽搐一下,仿佛有蛇在他的肚子里苏醒。三癞子把到嘴边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三癞子在秋风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诡异的想法,是不是该给宋画师挖一个墓穴了。

3

游长水独自的在自己的书房里考虑着问题,书房里焚着檀香,他用毛笔一次一次地在宣纸上写下“蛊”字。唐镇人应该对蛊并不陌生,以前,山里人家有不少养蛊的女人,在他童年时代,父亲就经常对他说,山里人家如果特别干净的,千万要小心,不要喝这些人家的水,也不要吃这些人家给的食物。养蛊人家都特别干净,没有一点蛛丝,就是在温暖潮湿的季节,家里连一只蚊子和苍蝇都看不见,更不用说老鼠和臭虫了。父亲告戒过他,如果吃了养蛊人家的东西,就有可能会中蛊毒,中了蛊毒,轻则让人生病,重则会腹胀而死。就是到现在,他到山里去公干时,看到特别干净的人家还十分警惕。唐镇多年来都没有发生蛊毒伤人的事件,朱贵生的暴死让游长水感到了恐惧。

蛊,是流传于南方山地里一种神秘文化。

蛊术是毒害人的一种险恶方式。它不像一些杀人的利器,可以让人有所防备和躲避,也不像普通的毒,比较容易医治。蛊术往往藏于有形或者无形这间,防不胜防。在古代的《通志》里就有介绍制蛊的办法:“以百虫置皿中,俾相啖食,其存者为蛊。”就是说将毒蛇,蜈蚣等百种毒虫置于容器(釜和瓮或者罐)中,加以密封,埋在土中,或放在床下,使毒虫自相残杀,经过一段时间后开封,视其独存者便可蛊害人,具有一种神秘的力量。

游长水还知道,一般男人是不习蛊的,习蛊者大都是女人。而且,这些习蛊的女人眼睛都是血红的,有种摄人心魄的光芒。游长水的父亲在他小时候,同样告诫过他,如果看到红眼睛的女人,一定要躲避她,否则有可能会有危险。游长水想,如果朱贵生真的死于蛊毒,那么是谁把蛊毒带到了唐镇呢,或者说唐镇里就有养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