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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秋莎心凉了,她知道自己工作的路快走到头了,自己哪儿还有以后,再以后就该退休了。想到这儿,她不说什么了,站起身来对胡一百说:看来组织是想让我吃闲饭了。

胡一百就说:小柳,你误会了,这是组织对你的关心。

柳秋莎就走了,顺着长长的楼道往前走着。

胡一百在后面喊:小柳,生活上有啥困难提出来,组织一定给你解决。

柳秋莎没有回头,一直走到军区办公楼外,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眼泪哗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她流泪、伤心,不是为了自己的得失,而是为了自己是个闲人,她为了自己终于成了一个闲人而感到悲哀。

后来章梅找到了她,两个女人有了如下的对话。

章梅说:柳呀,我今年都快五十四了,到了五十五就该退休了,你呢,今年也有五十多了吧,再有几年就该退了,顾问就顾问吧。

柳秋莎就说:那以后我们就都吃闲饭了?

章梅说:这是客观规律,强求不得。

柳秋莎又说:那男人为啥能干到六十,我们咋就不能?

章梅道:这是国家的规定,国家有国家的道理,就是干到六十,最后不也得退休?话说回来了,谁让咱们是女人来着。

柳秋莎就说:下辈子说啥我也不再当女人了。

章梅笑了,她望着柳秋莎说:柳哇,你还是当年那个样子。

从那以后,柳秋莎似乎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再有人来请示报告时,她不那么费劲巴拉地一页页地看了,而是在崔院长的批示下面写上:知道了。就算完成自己的工作了,后来,她连这三个字也不写了,她学会了画圈,于是,她就开始画圈了。

这样一来,大家都很满意的样子,来的人再也不用坐在沙发上等,或点支烟什么的了,而是匆匆地来,把批件往她前面一放,她很干脆、麻利地画了一个圈,写上一个柳字,工作就顺利地完成了。

来人就谦恭地对她点着头说:谢谢顾问。

她冲着远去的背影,显得一脸茫然和困惑。然后拍拍桌子,冲着窗外发呆。

邱云飞的境况和柳秋莎的处境大相径庭,他整天到晚忙得很。他现在已经是学院的一个负责人了,正领着一帮专家、老师的,筹备恢复军队院校招生。学院已经十多年没有招生了,而是变成了轮训队,师资力量大批的流失,一切都要从头再来。邱云飞是学院的老工作者了,于是,邱云飞便成了新一届学院的领导人之一,被任命为主管教学工作的副院长。

邱云飞已经不是以前的邱云飞了,他整天从早到晚忙得很。一大早,便有专车停在楼下,他一边嚼着饭,一边夹着包往外走。晚上回到家后,仍忙得很,一边看文件一边批示,还不停地打电话联系工作。

那一阵子家里的电话铃声不断,刚开始柳秋莎还赶忙地去接电话,打电话的人,都是找邱副院长的。从那以后,柳秋莎不再接电话了,而是一有电话铃响她便喊:邱云飞,邱副院长,电话——

邱云飞就急三火四地从书房里跑过来,冲电话里这样那样地指示一气说上一气,然后才放下电话,放下电话还没忘了指示柳秋莎两句:以后有电话你就接,别大呼小叫的,这样不好。

说完便走回书房。柳秋莎来气了,她尾随着邱云飞走进了书房,指着邱云飞的鼻子说:你把话说清楚,我哪样不好了?

邱云飞就不耐烦地挥挥手说:没工夫和你磨牙。

说完便伏案继续看自己的文件去了。

柳秋莎一摔门,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赌着气道:不就是当个破副院长吗,有啥了不起的?哼,看把你美的。

柳秋莎只能独自生闷气了。

不一会儿,电话铃又响了,她刚想大声喊邱云飞,想了想又停下了,电话铃声在响,她干脆用手把耳朵堵上了,做出一副耳不听心不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