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第2/3页)

邱柳北说:我还是要下部队,当一名合格的战士。

吴指导员就愣在那里好半晌才回过味儿来,他没想到,自己碰上了这么难缠的兵。以前,不论是谁有问题,他一通政治工作,保准能做通,即使暂时做不通的,隔上一阵子,什么问题就都解决了。他现在已经找邱柳北谈了五六次话了,邱柳北就是那一句话,他所做的努力就烟消云散了。吴指导员也是个拗劲十足的人,他不相信,邱柳北这块高地他攻占不下来。于是办公室内、营院里都留下了他和邱柳北交谈的身影。

那时的邱柳北已经横下一条心了,一定要到祖国的最前哨去当一名真正的战士;吴指导员也下了最后的决心,一定要把邱柳北的工作做通,让她安下心来,成为宣传队里一名合格的文艺战士。

俩人你来我往地便展开了拉锯战和持久战。当然,指导员和邱柳北谈话做思想工作,是在业余时间里。在没有得到领导首肯的前提下,邱柳北唱歌跳舞以及正常训练仍是要进行的。这一阵子邱柳北情绪很不高,每次面对父亲的来信,她都不知说什么好,多数情况下,她只能三言两语,毫无热情地报一份平安。信写得很没有激情和内容,她觉得自己在没有实现自己的想法前,没必要跟家里谈得更多。

就在邱柳北苦闷、彷徨的时候,她认识了夏天来。夏天来比邱柳北早一年入伍,也是个高中生,他在宣传队里是男声独唱,他的保留节目是《打靶归来》和《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夏天来的嗓音宽阔、雄厚,天生就长了一副唱歌的嗓子,而且乐感很好。

夏天来生得眉清目秀,高高的个子,深得宣传队的女兵们喜欢。他的身边经常有一些女兵缠着,然后就小夏小夏地喊。他似乎也很愿意和女兵们打成一片,样子是嘻嘻哈哈的,眉目间多了许多愉悦和幸福的神情。

邱柳北从来不和男兵说笑,甚至女兵她也爱搭不理的,按照自己的话说:是没心情。在这之前,她对夏天来也没有多么深刻的印象,她只知道他叫夏天来,女兵称他为小夏。

那天,他们训练完,兵们一哄而散跑回宿舍的洗漱间冲凉去了。蹦跳了一下午,他们都浑身是汗了。夏天来没有走,每次训练完他差不多是最后一个离开,他要关窗子、打扫卫生、锁门什么的。邱柳北也没急着走,她怕指导员又拉住她去谈话。两个人便落在了后面,夏天来关完了窗子,便看见了她,她正准备走出去。这时夏天来叫了她一声:邱柳北——

她站住了,回过身来望他。

他说:你为什么不高兴?

她不说话仍然望着他,她心想:我高兴不高兴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

他又说:邱柳北,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邱柳北就冲他睁大了眼睛。

他接着说:你不喜欢咱们宣传队,你想下部队是不是?

邱柳北说:是又怎么样?

这是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没想到的是,他冲她笑了,笑得满脸内容和意味深长。

她说:你笑什么?

他说:你和我当初的想法一样,我刚当兵那会儿,也像你这么想来着。

她说:那你为什么又不想了?

他说:后来我发现我的想法很幼稚,在哪里都是革命工作。

她没说话,她想:最后他被指导员俘虏了,他现在说话的口气和指导员的口气如出一辙。她没必要和他说什么了,她扭头便走。他锁上门,跟了出来,在她身后说:我写过血书,也泡过病号。

她听了这话,立住了,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他说:真的,那时,我弄的动静比你大。

她一字一顿地说:那你为什么没有成功?

他说:后来我爱上了咱们的宣传队,在这里我找到了实现我理想的自我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