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柳秋莎有时在恨邱柳北和邱柳南,这是两个绊脚石,在打仗的最关键时刻,拖住了她的双脚,让她无法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现在两个孩子都放回了老家靠山屯,她要一身轻松地投入剿匪的战斗了。

剿匪工作表面并不那么显山露水,干部战士的神情是轻松愉悦的。这时候的新中国早已成立,老蒋也已经跑到台湾去了,剩下几个小匪,收拾他们那是迟早的事。于是部队的官兵就有了许多闲心。

这份闲心在邱云飞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那时的部队驻扎在一个叫北镇的地方,条件比当年打三大战役时好多了,营房是营房,医院是医院的。前方的战斗并不激烈,有时候部队进山剿匪,一连几天也见不到土匪的影子。邱云飞就隔三差五地从部队回来,到医院来看望柳秋莎。

那些日子,柳秋莎一见邱云飞就跟见仇人似的,晚上睡觉,柳秋莎就冲邱云飞说:你离我远点。

她的目光甚至带了许多仇视的味道。

邱云飞看出了这种仇视,然后就很平和地说:我就那么可怕?没事的,我又不是老虎。

柳秋莎坚决不上邱云飞的当,她已经受过邱云飞的骗了,结果就让她怀上了孩子。她不怕怀孩子和生孩子的过程,她怕的是因为有了孩子而影响她的工作。

俩人便分床而居,有时,邱云飞在半夜时把持不住,悄悄地摸过来,俩人就推推搡搡地撕扯着,样子像打架。最后,直到她把他按到他的床上,然后俩人坐在各自的床上,张大嘴巴用劲地喘。

他说:真没见过你这样的。

她说:我这样咋了?你要那样就坚决不行!

他求她似的说:我保证,这次肯定怀不上。

她斩钉截铁地说:我说不行就不行!

她躺在床上,把被子严严地裹了。

他坐了一会儿,又坐了一会儿,直到身体渐渐冷下来,才叹口气,没滋没味地躺下了。第二天,两人分手时,似乎还没从昨晚的对峙中走出来,他头也不抬地说:以后我不回来了。说完便走出去。

她咬着嘴唇,一直望着他的背影走出去。

外面的马蹄声响了起来,渐渐远去。邱云飞现在也骑马了,他已经是宣传科长了。

邱云飞并不守约,也许过个三天,也许过上五天,他骑着马又回来了。这一次仍和上次一样,他们重复着对峙和撕撕巴巴的过程。

在剿匪的日子里,柳秋莎和医院这些人一样,并没有多少事可干。试想,一股又一股的小土匪,怎么敢和正规的大部队抗衡?!他们和部队打起了游击战,放上两枪就跑了。打游击他们是有经验的,日本人剿过他们,国民党也剿他们,都没能把他们剿灭。这次共产党剿他们,他们以为和以往一样,抗上三个月五个月的,就没事了。

那些日子,胡师长的情绪很不好,他有时也回到医院来,看一眼章梅和他们的儿子胡望岛。他一回到医院便抱着儿子胡望岛走上八圈,走完八圈之后,他就没什么心情了,态度很不好地把胡望岛往章梅的怀里一塞,背着手,脸色阴沉地转圈,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

柳秋莎看出了胡师长正闹心呢,她也听邱云飞说过剿匪工作并不顺利。她一直盼着,自己有机会能参加到剿匪的行列中。于是,她就向胡一百走过去,她冲胡一百说:让我去吧,这里的地形我熟。

柳秋莎说的是实话,这一带的山山岭岭她没有不熟悉的,在“抗联”那会儿,她和游击队员一起跑遍了这里。

胡一百就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然后挥着手说:拉倒吧,现在不是熟不熟的问题,是抓不到这些小匪的影。

胡一百已经派出了侦察排,化妆成猎人去深山老林里寻找土匪的蛛丝马迹,一旦发现了,他们是跑不出大部队掌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