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秋莎下定决心要结婚。

眼见胡团长的架势是要抢人了,因此,柳秋莎下定了决心,她要和邱教员邱云飞结婚。

她和邱教员摊牌是在一天晚上,两人在延河边上散步,河边的柳树已经吐出了嫩嫩的叶芽,有风吹过一丝一缕的。远处不时地有人走过,还可以听到战士们的歌声。

她突然立住脚冲邱教员说:我要跟你结婚。

他也立住脚,听了她的话怔了一下,望了她半晌才说:这……这么早?

她说:不早了,我都十八了。

他说:我刚到延安,还是个革命的新人,按理说不该这么早就结婚。

她说:我不管,你要是不同意,也许我就跟别人结婚了,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说完一转身,她就跑了。

他怔在那里,这件事对邱教员来说太重大了,重大得对他来说,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他喜欢柳秋莎,可以说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爱上了她,这种爱他也说不清。总之,因为有柳秋莎的存在,他的世界丰富了,他离不开她。

他知道那个胡团长在追求她,他不相信柳秋莎会爱上胡团长那种人。但对他来说,胡团长这样的革命“老”同志,是他所敬畏的。当初下定决心投身到革命中来,就是胡团长这样的革命者把他吸引到了革命队伍中来的。在胡团长身上,他看到了许多理想色彩。他和柳秋莎的来往,也是这样的色彩在五光十色地吸引着他,引领着他走进这群革命“老”同志中来。他还知道,柳秋莎十三岁就开始给“抗联”当交通员。在他的想像里,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怀揣着党的信,穿梭在深山老林时,后面是日本兵的跟踪与追捕,就凭着这些,她也深深地吸引着他。

邱教员也是通过层层的敌人封锁线来到延安的,他总认为自己这点经历和这些“老”同志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他经常在自责着自己,有时想起自己的经历都感到脸红。那时,他就发誓,一定要革命出个样子来。

现在的邱教员被一种矛盾困惑着,革命刚刚开始就要结婚,这是柳秋莎提出来的,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脸红,甚至觉得还不配得到爱情。胡团长那样的人才应该得到爱情。他这么一想,把自己吓得一抖,要是胡团长和柳秋莎结婚了,那么自己呢?也就是说,他将永远失去柳秋莎。这么想过之后,他心底里顿时涌出一股寒意,他打了一个哆嗦。爱情的何去何从摆在了他的眼前,在这种时候,“爱情是自私的”说法又一次显现出来。那天晚上,他追上了柳秋莎,他冲她说:我,我同意和你结婚。

柳秋莎望着他,异常冷静地说:你不后悔?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问,怔了半晌才答:不后悔,真的不后悔。

他说完这话时,心底里还涌上一股从来没有过的豪气。这时他想到了俄国诗人普希金。普希金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死在了决斗的枪口下。那一瞬,他有了普希金式的豪情。

她镇静地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那好,今晚我们就写结婚申请,明天就找韩主任去。

革命者的爱情是有组织的,只有得到组织的认可,革命者的爱情才合情合理。

那天晚上,两个人便分头开始写结婚申请了。

柳秋莎的结婚申请是这么写的:

韩主任:

我要结婚,和邱云飞教员。因为我喜欢有文化的人。在革命中,我们能相互帮助。我们结婚后,革命和生活两不误,一直革命到胜利的那一天。

这份结婚申请,直到东方发白柳秋莎才写完。在“抗联”的时候,学过一些字,还有三个月的莫斯科军事学院生活,以及延安这阵子的学习。她搜肠刮肚,把能想到的词都用上了,写了改,改了再写,然后一笔一画地抄写在草纸上。那是边区自己造的纸,很粗糙,笔写在上面稍不注意,就把纸戳破了。于是柳秋莎小心翼翼地写完了自己的结婚申请报告。她冲着东方发白的天空,长长地吁了口气。她觉得一夜的时间,走完了十八年的经历。她浑身轻松,最后趴在床边陲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