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与交流(第2/2页)

在世纪末国内文学界高喊“回归”口号之际,在天朝心理冲昏了一部分人的头脑之时,现代艺术思潮仍然在人类精神的前沿默默地荡漾着,那是永恒之水,它涤荡净化着人的灵魂。已经失去旧的精神寄托,但又不甘堕落,仍要追求精神生存的人们,是不会讨厌与这种艺术产生缘分的,这样的人会走近残雪。也许在开始会有些难,因为人的习惯是最可怕的阅读障碍;因为人必须反对着自己那些观念,让感觉在重重迷雾中脱颖而出;也因为人在阅读时找不到习惯的参照物,他惟一可参照的就是他的“心”;更因为这样的作品不会给人带来传统审美期待的愉悦,人的神经得不到抚摸,反而会无比困惑,甚至痛苦。但打破旧的惯例,突出艺术感觉,发挥“心”的创造力,通过自审的困惑与痛苦来解放灵魂,不正是做一个现代人所需要的修养吗?我相信对那些看重精神的读者来说,残雪的小说决不会令他们失望。

什么是现代人?现代人就是时刻关注灵魂,倾听灵魂的声音的人。残雪的小说就是在关注与倾听的过程中写下的记录,这些记录在开始时还不那么纯粹,还借助了一些外部的比喻,然而在发展的过程中,它们就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地变得纯粹了,于是所有的比喻都来自内部了。纯粹不等于单纯,灵魂又是无限丰富的,不可预测的,它的色彩的层次有时会令人感叹不已,它的结构形式更是异想天开。只要读者停留在小说世界里,总会有出其不意的联想不断发生。残雪前面的艺术之路还很长,我相信这样的小说会以它的执著,它的一贯性,它的国人不太熟悉却又可以领悟的很深的幽默感,它的意象的丰饶,它的与常规“现实”对立的叛逆姿态,它的独特的、无法模仿的文风,赢得读者的心。

当一种源远流长的古老文化已经变得山穷水尽,当闭关自守、近亲繁殖只能产生大量的痴呆儿,当文化本身的致命缺陷已使得很多人将它彻底唾弃,而自身沦为野蛮人之际,输血、嫁接和移栽就成为无比迫切的事情了。于有意无意之间,残雪的小说成了移栽的成功的例子——异国的植物长在了有五千年历史的深厚的土壤之中。这样的植物是很怪的,非中非西,无法归类。这样的植物连外国人看了都觉得新奇,因为在他们本国长不出。那么这个植物究竟有何优势,生命力是否比本地植物更强,更能抵抗疾病呢?时间自会得出它的答案,读者也会得出各不相同的答案。不管怎样,让实践来检验这些作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