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胡辛 作家(第2/3页)

问:(大笑)你把“脏”的力和美发挥到极致了。我记得张爱玲在《谈跳舞》中也有类似的议论,是说印度的一种癫狂的舞吧,说是与他们的气候与生活环境相谐和,以此有永久性。她也议论说,地球上最早开始有动物,是在肮脏的泥沼里的。但是,她认为只是貌似龌龊,实则是混沌。混沌是元气旺盛的东西,龌龊却是腐败、死亡,至少是局部死亡。你指的脏,是否也是指混沌呢?

答:是,也不全是。我不愿见人,除了与人打不来交道外,还因为我太珍惜时间,死死抓住生命不放。

问:你说的不全是,是否指元气汤汤的混沌之外,“脏”还有一种古旧、破败、零落、衰亡的“永远不再”之美?

答:像是吧。曾获过芥介奖的日本作家、理论家日野启三读了我的《黄泥街》后,说,美得不得了!把我的作品翻译成英文的美国译家专程到长沙,要看“黄泥街”,意大利、法国的翻译家来长沙,也要看“黄泥街”……

问:恕我打断一下,听说长沙有条热闹非凡的个体书商街就叫黄泥街,你说的,不会是这条街吧?如果是,我可没那么丰富的想象力。

答:(笑)不是的。这条街有的只是一些破败的房屋,但外国朋友都说,美得不得了。都是发自内心的。

问:好,什么时候我一定也要去看看。你刚才谈的可说是你的审美倾向,那末,你的创作的本质追求是什么呢?

答:我的创作追求、人生追求,也就是追求的最大的幸福就是“认识”。是的,认识。不懂我的人常说我是个悲观主义者,其实,我对人生、对人性,既不悲观,也不乐观,就是那么回事,关键是人一定要认识。中国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认识,也就是鲁迅所鞭挞的“阿Q精神”。

问:那末,你如何看待家庭呢?你对父母兄弟姊妹夫妻母子关系如何看呢?

答:我们家兄弟姊妹五个,外婆也一直跟我们家一起过,所以有十口之多。我的父亲邓钧洪,是三十年代党的地下工作者,曾辗转于长沙、桂林和东北,策划了韩梅村起义。解放后任湖南日报社社长,一九五七年反右前夕已接调外交部的通知并作短期疗养,可运动一开始,他立马风风火火赶回原单位大提意见,结果被打成大右派。母亲李茵,“反右”时也在湖南日报人事科工作,也被划成右派,所以我们家是双右派。当然父母双双被压迫赶到乡下劳改。那时,我才三岁。后来父亲到师范,母亲仍在农场。文革时,我们家自然脱不了下放的命运,一下就是十几年。我的小哥自强不息,一个初中生下放十年回城当搬运工,后来硬是直接考上研究生,现在是武汉大学的博导;二姐现在在海南师大工作;弟弟是克拉玛依的高级工程师,现在在俄罗斯工作。都是在逆境在艰难中过来的。

自小我的父亲最看重的是我。我后来成名了,但我的创作他并不一定理解,然而,他终究是开通的、深刻的,他有人性、有理性。

我的丈夫鲁庸性格好,他现在也不做其它工作,就是支持我写作,我们俩是相依为命。每天清晨我六点就起床外出跑步,归来已是全身汗淋淋,洗头洗澡后,鲁庸已将早餐准备就绪,一般是玉米粥、牛奶、鸡蛋和小包子。九点开始写作,我是用手写的。十一点做室内健美操。午饭是鲁庸做,我爱吃肉,当然也少不得蔬菜。中午一般是读外语。下午休息。三点后不论晴雨,我和鲁庸外出散步。我的住房是我自购的高新技术区的商品房,七十几平米,在湘江西边,是郊区;我们散步就在江边田野走,一直走到有累意才回家。回家后我听美国之音,晚上也听。晚上不工作,因为我眼睛不好,十点就睡觉。儿子鲁兰原已在厦门大学读书,儿子走的是他自己的路,我们从不指望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