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4/5页)

这男人此时已奔至那幢损毁的小屋前,他弯腰抓起木头、薄板和变形的金属,随手便往身后丢。

“喂,你干什么!”她大叫,“你快离开这里!”

他转头大喊:“可能有人被压在里面!”

她气坏了,愤怒对他吼:“这是刑事案现场!你不能进来!”

“可能有人被压在里面!”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所有人都出来了,他们都没事。喂,你有没有听见我……老兄,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不管他有没有听见,显然都不重要了,至少对他来说是如此。他发疯似的拼命挖掘。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男人衣着整齐,手上还戴了一只劳力士金表,蓬首垢面的卡罗斯显然不是他的亲戚。

她心中暗自默念那句最著名的警察祷词——上帝啊,让我们免受关系人的骚扰吧——然后招手对旁边的两个巡警说:“把他拉出来。”

他仍不停嚷着:“这里需要医护人员!可能有小孩被压在里面。”

萨克斯皱起眉头,看着这两名警员的脚印也加进了这个不断被破坏的现场。他们抓住入侵者的手臂,把他拉倒。他挥舞着双手挣脱警员的控制,又对萨克斯大喊自己叫什么维克多·拉莫斯,仿佛他是个尽人皆知的黑手党,并教训说警方如此无视这个区域拉美裔人群的生活,政府应该为此感到羞耻。

“女士,你根本不懂——”

“把他铐起来,”她说,“然后拖出去。”她心想,这次是刑事侦查优先,警察工作守则上所列的社区关系只好摆到第二位了。

两名警员铐住了这位红脸男子,把不停怒吼咒骂的他拖出了现场。“要把他送进警察局吗?”其中一名警员喊道。

“不用,先让他中场休息一下好了。”她喊道,立即引来一阵围观者的笑声。

她看着他被暂时安置在一辆警车的后座,但在这个似乎不可能成功的搜寻行动中,这辆车也是另一个障碍物。

萨克斯换上特卫强现场鉴定装,拿了照相机和空证物袋,又在鞋子上套上橡皮筋,才走进刑事案现场,先从卡罗斯被摧毁的“宅院”开始。她从容不迫仔细地搜寻。在经历一整天令人悲痛的追逐过程后,阿米莉亚·萨克斯再也不愿接受事物的表面证据。没错,“魔法师”此时可能沉在灰棕色河面下四十英尺深的地方,但他也可能轻易地从车内逃出,游至附近的河岸。

就算有人发现他已远至数英里外的地方,穿着另一套新服装走向他的下一位被害人,萨克斯也丝毫不会感到惊讶。

拉尔夫·斯文森牧师已经来到城里好几天了——这是他第一次来纽约,但他发觉自己永远也无法适应这个地方。

他是个瘦小的男人,有点谢顶,有点害羞。他在一个小镇上照料人们的灵魂。那个地方比曼哈顿小几千倍,也落后了几十年。

在家乡,他只要望向教堂的窗外,就能看见连绵起伏的坡地和在野地上安详吃草的畜群,但在这个靠近唐人街的地方,他从廉价旅馆闩死的窗户看出去,看见的却是对面房子砖墙上的一个个猥亵、不堪入目的喷漆字。

在家乡,他只要走在小镇的街道上,人们就会向他打招呼说:“你好,牧师”或“拉尔夫,你刚才的布道真精彩”,但来到纽约后,这里的人只对他说:“给我一块钱”或“我有艾滋病”,甚至只有两个字“吸我”。

幸好,斯文森牧师待在这座城市里的时间不会太长,因此他觉得自己应该还能在这小小的文化冲击中存活上一段时间。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一直逼自己翻阅旅馆提供的那本老旧破烂的基甸《圣经》【注】,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圣马太所写的福音故事虽然迷人,却完全不能掩盖隔壁房间那个同性恋男妓和嫖客性交所发出的声音。他们高声嘶吼,或许因为疼痛,或许出于愉悦,但更有可能的是两者同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