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志求学之路(第4/25页)

“小学的时候,美术老师总是拿方形、圆锥形的石膏放在讲台上,叫我们画。一定要画得‘像’,才能拿高分。我是画不像的那种学生,很自卑,也被认为没有艺术的天分”。

那个时候,对于三毛来说,美术是一种痛苦,心里十分怨恨那个迂腐的美术老师,说他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

对于德国人来说,天赐的优美风景也是艺术灵感的一个重要来源,可以不客气地说,德国之所以会成为一个艺术大国,有很大一部分是仰仗了当地清幽静雅的秀丽风景。那时,表现主义手法风头正盛,许多画家从慕尼黑来到了穆瑙进行短暂而重要的艺术创作之旅。阿尔卑斯山区恬静优美的自然风光无一例外地给艺术家们带来创作的激情。但是,这时的他们不再以自然为蓝本,而是去尽力表达艺术家自己的主观感受,也就是“心”的感受,因此创作了一批表现力极强的作品。很多年过去之后,这些人形成了颇具盛名的“青骑士”艺术家社团。人才济济的青骑士社不仅在德国艺术界占有重要地位,就连在整个欧洲艺术界也产生了重大影响。

继表现主义的手法之后,德国浪漫主义绘画艺术开始扬帆起航。浪漫主义艺术作为一个新兴的艺术思潮,在19世纪的欧洲艺坛居主流位置。浪漫主义艺术在不同国家和地区的表现也有所不同,德国的浪漫主义艺术则以其重视宗教体验和幻想、沉思,以及它的神秘主义趣味而与其他地区的浪漫主义,特别是法国的浪漫主义产生了明显的区别。这也是新近美术史研究专家的研究兴趣所在。专家们对长期被淡化的中世纪哥特艺术传统进行了仔细的梳理,从不同的视角对主流美术史体系进行了详尽的阐释,尝试能在文艺复兴的艺术传统和发展线索之外,重新审视一种注重意义、象征和幻想的艺术传统,并将其归类为“北方浪漫主义传统”。由于宗教是三毛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而德国的浪漫主义艺术又重视宗教体验,所以对于这个时期德国绘画所体现的浪漫主义色彩,三毛并不排斥。

北方浪漫主义者的艺术特色表现在对某种绘画题材的特殊偏好上,也可以说是执拗的嗜好。以此来传达和寄托他们奇幻的想象与虔诚的信仰。他们喜欢描绘自然景象和建筑,比如,废弃的冰冷教堂、毁坏而又阴森的古老建筑,还有那些古老的哥特式教堂,屋顶又高又尖。就像是在梦中出现的那般轻灵和通透,又像是具有摆脱地球引力的梦幻性质,以此来引起人们对遥远岁月的怀念与追忆。

北方浪漫主义者的作品中经常出现的物象不是古罗马,而是身着银色铠甲、拿着黑色长矛的中世纪骑士幻想的传奇故事。大海、荒野、月亮和夜晚经常出现在浪漫主义者的画笔下,这是人们对自然无限能量和原始创造力的想象,在无限空间中将人们置于宗教意蕴的神秘边缘,以引起一种神秘体验,就好比三毛的冥想体验一般,“人死后灵魂依然存在,灵魂叫人先从背后开始叫”,这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三毛如是说。北方浪漫主义者对漆黑的墓地、沉重的灵柩、有着古朴光辉的十字架之类物体的描绘,传达着他们对生命终极的思考,那是中世纪关于腐朽和新生的超越象征。崇高的山岳和伟岸的橡树,往往与十字架、哥特式教堂组成宗教与自然的合一象征,不再以具体基督和圣母形象来象征宗教,而是化自然事物为象征。来中国展出的一些德国绘画作品中有弗里德里希的作品,分别是《两个望月的男人》、《窗前的女人》和《秋日石墓》,这些都是弗里德里希浪漫主义的经典作品,诠释了早期浪漫主义艺术的宗旨,“画家不应该只画眼前所见,而更应画内心之所见。如果他心中无物,那他就应该终止画眼前之物”。在《两个望月的男人》中,两个身着“古德意志装”的男人背对观众寂寥地站立在一座小丘上,面向半空升起的苍白的明月。画面疏影朦胧,非常具有中国宋朝水墨画的意境。但画中显示的人与自然的关系显然更具有德国文化神秘主义和玄思的特点,它体现出了一种关于经验和超验的关系,淋漓尽致地体现了浪漫主义者内心的深刻矛盾。一方面明知无法超越现实世界的变化,但在精神上却回避此岸的现实人生而去祈求不可得的彼岸无限,哪怕这个彼岸是虚无缥缈的。失去了寄托的偶像只能借助于自然与人文历史的遗迹去幻想,而这种自然和遗物的多变以及模糊的含义,就给德国浪漫主义罩上多神论的玄虚的幽幽光环。荷西死后,三毛经常做着相同的一个梦:梦中矗立在三毛面前的是一座空旷而阴暗的大厦,在她的周围围绕着无数的像影子一般的人,天降大雾,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哪里都看不到荷西,自己像个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银灰色的通道,一直通往一个弧形的洞。蓦地,三毛被吸进了通道里去。对于三毛来说,荷西就是那个寄托的偶像,只不过已经失去了,于是三毛只能用幻想来安慰自己,这是一个典型的、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