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子之章 三(第4/6页)

那便是前几天父亲为何要去东京。当然,父亲去东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参加学会、研究会什么的,一年要去好几次。既然如此,没有必要向舅母等人隐瞒啊。

还有,父亲昨天忽然劝我留学,也让人觉得与这次东京之行有关。他声称是为了学习语言,可这也太唐突了。东京那边一定有事,并且与我不无关系。

尽管已经在这里租住了几年,可一进入书房仍能嗅到家具的异味,大概是因为不经常换气。眼睛发痛起来,我打开窗户。南向的露台前方便是津轻海峡。

除了窗子和入口,所有的墙边都放着书架。每个书架都挤得满满的,直到不能再挤下为止。书架上溢出来的书像山一样堆在地板上。难道必须这样才能找到一本想找的书?这情形不禁让人心生感慨。只有这个房间是不让家政工接触的,这或许是父亲自己的规矩吧。

窗边放着一张书桌,那里也已被文件和笔记占据。父亲究竟在从事什么研究我几乎全然不知,就从一旁试着读起标题:

关于哺乳类的核移植研究

受精卵的核除去法

核移植卵的发生分化停止的原因和解决

成体细胞的阶段性核移植克隆法

我全然不知这些究竟是什么。只是,由于里面混杂了一些受精卵、细胞之类的字眼,不由得使我不安起来。这似乎是与神圣的、人类不可接触的神的领域有关的内容。父亲该不会崇拜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博士吧?

我带着一丝罪恶感打开书桌的抽屉,希望找到一点能透露父亲东京之行的信息。可是,里面塞得满满的,竟全是些未写完的报告用纸,和记满莫名其妙的数字和记号的笔记之类。

闭上抽屉,我再次环视室内。房门边放着一个黑色四方皮包,看上去很眼熟。昨天父亲来札幌时也带着这个包。它被带到东京了?我蹲在地板上打开皮包。洗漱用具、笔记用具和文库本时代小说等乱七八糟地放着,还有一把折叠伞。

包的内侧有一个装文件的地方。拉开拉链,里面装着折叠起来的白纸。是什么呢?我展开一看,有些失望,竟是打印的大学课程表。身为大学教授的父亲带这种东西再平常不过了。

我正要把它叠起,忽然停住了手。纸面右上角写着“东和大学文学院日文系二年级”。东和大学是东京有名的私立大学,而且文学院日文系也应该与父亲没有任何关系。

莫非父亲去了东和大学?难道这就是他去东京的目的?

我继续检查文件夹里面,结果一张照片显露出来,是我的肖像照。大概是报考大学时剩下来的。照片上的我和现在一样留着披肩长发,僵硬的表情连自己都不满意。

我陷入沉思。这张照片绝不是偶然放进去的,应该和东和大学的课程表存在某种关联。

我把目光投向书架,希望能发现一些与东和大学有关的东西。可是,数量庞大的书籍中似乎并没有我希望看到的东西。我忽然想起,书桌的抽屉里还有一个名片盒,于是一张一张地检查起来,但也没找到与东和大学有关的人。

我把照片和课程表放回原处,把包也重新放好。父亲观察力敏锐,哪怕位置稍有变动或许就会被他察觉,让他意识到有人闯入。所以我尽量不碰其他地方。

正要关闭南向的窗户,我看见露台上落着一件背心。晾衣竿上,一个铁丝衣架正在摇晃。看来是临出门时晾出去的,没有使用衣服夹子,被风吹落了。从事科研的人,在这方面总是不讲究的。

出了书房,穿过我的房间,打开通往露台的玻璃窗,那里竟没有摆放室外穿的鞋。我连连叹着气走到玄关,再把自己的鞋取回来。我走到露台,掸掉粘在背心上的土,重新挂上衣架。如果可能,我真想重洗一次,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至少想用夹子夹一下,可一旦因此引起父亲的怀疑,那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