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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刚才对滕夫人说“做完了好交手”时,本来是临时编出来哄滕夫人的,但说完了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呢。她这份工作完全是仰仗老板的这个项目的,现在老板死了,项目肯定也完蛋了,没人给她开工资了,她的工作就泡了汤。

  经过了前段时间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的折腾,她已经精疲力尽了,根本打不起重新找工作的兴趣来,对回国也没有一点想法,既不热望,也不恐惧,赵亮怎么看,同事熟人怎么看,她全都不关心。她觉得自己已经大彻大悟了,人嘛,在哪里不是一活?什么面子,什么名声,什么金钱,什么感情,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为那些虚空的东西着急操心,划不来。

  第二天,大老板召集陈霭他们开会,说你们这个项目是我和Dr.T(T博士)联合申请的,她是PI(PrincipalInvestigator,科研项目的带头人,科研经费主申请人),我是co-PI(联合申请人),以前这个项目主要是Dr.T在负责,现在她去世了,就由我来负责这个项目了。你们都是这个项目的骨干份子,积累了很多经验,出了很多成果,我希望你们坚持干下去,不要让这个项目半途而废。

  陈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思,但看到实验室的人都很欣慰的样子,她觉得应该没会错,的确是保住饭碗了,而且不是他们求大老板保住他们的饭碗,而是大老板在求他们别找其他饭碗,这种感觉真好。

  她很庆幸这两天没为工作的事着急,不然可不就白急一场了吗?由此她得出一个结论,做人还是慢性子好,很多事情,你等它自己转来转去,说不定就把解决方案转出来了,等到实在转不出解决方案的时候,再着急也不迟,可以少急白多少头发啊!

  难怪大老板总要过问他们这个项目呢,Co-PI嘛,怎么能不过问呢?这么说来,她老板抱怨大老板管得太紧,就有点不对头了,人家是co-PI,又是大老板,理所当然应该管嘛。如果她老板不为这事生气,也就不会想到调N大去,说不定就不会出事了。她由此又得出一个结论:人还是不能太争强好胜,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自己的健康有好处。

  她在午餐桌上把保住饭碗的消息一讲,大家都觉得她吃了亏:

  “你们这个大老板太狡猾了,他又没做这个项目,说不定懂都不懂,以前肯定是仗着自己是大老板,逼着你老板让他做co-PI,现在你老板死了,他应该让你来做PI,怎么他自己就做了PI,还让你们给他打工呢?”

  “不说做PI,至少也要给你一个co-PI干干吧?这完全是欺负我们外国人!”

  “去问他要co-PI的位置,他不给你,你就走人,看他这个项目怎么搞下去!”

  “就算你语言不好,资历不够,不能做co-PI,但你可以要求加工资,不加就走人!”

  本来陈霭一点没觉得自己吃了亏,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对大老板感激不尽呢,听众人这样一分析,也觉得自己吃了亏。有些技术,整个实验室里只有她会,还有些idea(观点,看法),都是她博览群文想出来的。如果她老板还在,那么这个项目离了她还可以转下去,现在她老板不在了,这个项目真可以说是舍我其谁。

  但她这个人生来不愿意向党要钱要利要地位,虽说她不是共产党员,大老板也不是党中央,但她仍然不习惯向他要钱要利要地位,特别是在老板刚去世的情况下,如果她以自己的技术和专长去要挟大老板给她加工资,或者让她做co-PI,她会觉得自己是在发老板的死难财。

  她跟滕教授说起这事,以为滕教授会支持她,哪知道滕教授也认为她应该跟大老板谈谈:“这是一个机会,你现在不问他要这些东西,错过了机会,就要不到了。我刚来C大的时候,就像你一样傻,他们问我年薪要多少,我说随他们给,结果他们把我的起薪压得很低,很多后来的人都比我工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