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分(第4/20页)

快步行至马库斯的办公室,他仍外出未归,但他的母亲竟也在休息区等候。她轻搭在椅子边缘,正襟危坐,不住四下张望,神情戒备不安。

“亚力克斯。”见到亚力克斯,她紧绷的胳膊放松了些许,“见到你真好。”

亚力克斯随意问道:“你也在等马库斯吗?”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觉得她比之前更加瘦削虚弱。

“是他有事要见我,他现在可是政委了。”她的言辞在苦涩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尖厉讽刺。

“他们不允许你去他办公室等候吗?”

“比起他的办公室,我更喜欢这里,至少在这儿还可以见到人来人往。对了,你还好吗?”

“挺好的。”亚力克斯在她身旁坐下,“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亚力克斯轻碰那双枯瘦的手掌。

“呵,我恢复得怎么样?整夜咳嗽,根本睡不着觉。”

“住的地方还舒服吗?你的房间……”

“我想招待所那里应该有人在监视。”她垂下头,低声道,“或许有,或许没有,我也不清楚。不过只要你潜意识里觉得有人在暗处监视,事实如何又有什么区别呢?”

亚力克斯无言以对,思绪回溯飘至奥拉宁堡,当时的他也觉得在每一扇窗户的背后都有一双暗中窥视的锐利眼眸,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也许马库斯能找到一处更大的住所,这样你们母子俩就能住在一块儿了。”

“然后监视的人就变成他了。”

“好吧,但至少你们能够在一起。”亚力克斯犹疑着回应道,不太确定该如何接话,“毕竟你们分开了这么多年,现在重聚一起生活,总是要彼此调整适应一段时间的。”

“当年那些年幼的德国孩子,有些被苏联家庭收养,现在已经彻底长成了苏联人,很难再重新找到并认回他们;而没有被收养的其他孩子,大多数都已经死了。所以我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和他重逢相认。但他一直待在苏联人创办的学校里,那里出来的学生都是他们专门培养以日后送返德国的。”她停了下来,不知怎的又突然谈起了另一个话题,“你知道吗?我到现在都还记着你母亲在落地窗前弹奏钢琴的情景,那乐声真是太美妙了。你会弹钢琴吗?”

“不会。”

“也对,这又不像眼睛或者毛发可以遗传。你哪天有空就过来喝杯咖啡吧,我们好好聊聊天,叙叙旧。”

“好的。”

她忽然抬眼,紧攥住亚力克斯的双手,急促道:“他觉得那是一个类似学校的地方,可以帮助我改正错误。我告诉他不是那样的,可他就是不听,固执地认为那里就是个学校。”

“不,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知道的。”

“他知道,但又装作不知道,就像其他人一样。我知道,这是生存的方式,但他不仅只是求生存,他还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母亲。”此时,马库斯走了进来,出声唤道。“亚力克斯。”瞥见她紧握着亚力克斯的双手,“你怎么在这儿?”马库斯有些恼火。

“有突发情况。”

“好,你跟我来。”马库斯急切地想将亚力克斯拉离房间,如掸开地毯上的灰尘,“母亲,我很快就回来。他们有给你茶水吗?”

“我没事。”她松开紧攥着亚力克斯的双手,“你待会儿再回来见我是吗?”

“是,很快的,我保证。”

二人往办公室走去,马库斯指着亚力克斯夹在腋下的大信封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演讲稿,有个广播节目要参加。”

“呵,广播。你今天早上应该也听了艾琳弟弟的广播吧?现在倒好,又变成我们的错了,‘你们怎么可以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自己死守着情报,既不告诉我们他逃跑了,也不告诉我们他就在柏林,现在倒反过来指责我们了。他们永远都是这样,自己不作为,一出事就把责任推给别人。”马库斯突然住了口,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随即转移话题道,“对了,我母亲都跟你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