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宗杭手脚都被捆得严严实实。

很细的那种绳子,一匝又一匝,努力挣了很多次,确定挣不开,于是就不挣了,也没叫,很认命地缩在房间角落里。

这两个月,他被绑、被打,各种落难加起来,比普通人两三辈子都多,果然“苦不白瘦”、“经历让人成长”,至少心态是稳了,不紧张,也懒得去苦思冥想。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的。

果然,门开处,先进来一个木乃伊。

宗杭都没认出她来,直到她开口:“宗杭?”

是易萧。

果然有她,什么晚上、10点、鸭头山,根本是个坑他的套!

宗杭气地咬牙。

看他鼓眉瞪眼,易萧反而笑了:“气啦?”

宗杭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雇了井袖一年吗?不是说要带我一起查清楚事情的原因吗?”

易萧点头:“然后你就信了?”

宗杭一时语塞。

顿了顿,实在心有不甘:“你救我,就是想利用我?”

易萧反问他:“不然呢,你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以为满世界都是行侠仗义的好人?花两块钱买个饼都为图个饱,我救你,在你身上花钱,口干舌燥跟你说那么多事,你只当我心好?”

宗杭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他从来也不是善辩的人,那些指责的话,对易萧来说,应该也无关痛痒。

易萧在他面前蹲下来:“其实一开始,我是想留着你的,找井袖来,也确实是想让她照顾你。我身体不方便,不适合抛头露面,你坐过水,能破鳄,又年轻力壮,跑腿办事,一定很利索。”

“但计划该为变化让步,事情变了,一切、所有,都应该跟着变。”

宗杭忍不住:“哪变了?”

易萧看着他笑,过了会,伸手把面罩扯下。

一股烂腻的腐臭气扑面而来。

宗杭心里猛跳了一下。

易萧身上的气味,从头至尾,都像条微妙的线,要串联出什么来。

初见时,她身上有轻微的腐臭味。

死而复生之后,她身上的难闻气味不见了,或者说是,减轻了很多。

现在,这味道又更浓烈了。

易萧说过,“等它闻起来像死人的腐臭味,我也就离死不远了”。

宗杭打了个寒噤:“你是不是……”

易萧打断他:“我要死了。”

她缓缓把面罩拉起:“没有人能有两次机会,我们一起中弹身亡,被沉湖,我睁开眼睛,以为我的命又回来了,结果没有。”

“我这辈子,老天负了我,那我就去负全世界,狼要吃肉,有肉在附近,它就去咬了,这中间没对错。”

“我没错,你也不该死,但我要死了,你是救我的肉,我就会去撕咬,你尽可以恨,我也没什么可抱歉的,懂吗?”

宗杭说:“我怎么就是救你的肉了?”

易萧没说话。

她看宗杭的脸。

他脸上有擦伤,伤口处还混些许泥沙,但给人的感觉还是干净,可能是因为眼神干净。

到底也同生共死过一回,不妨让他做个明白鬼。

易萧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过,三姓有个老祖宗祠堂?”

*

万事都有源头。

太过久远的事,没有详实的文字记载,口口相传下来,现在听上去,更像传奇故事。

三姓各有始祖,名字已不可考,大家提起时,习惯在姓后缀“祖”,就是丁祖、姜祖、易祖。

三个人,似乎是同一时间出现的,各沿一条大河讨生活、娶妻生子,这种神奇的、可以在水下存活的天赋,也由他们开始。

那时候,生孩子没个节制,孩子长到十几岁就早早成亲,又再生子,所以短短几十年,起初的三个人,就成了三户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四代五代同堂,各自都知道另两家是“亲戚”,虽然具体亲在哪里谁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