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第2/5页)

我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白毯子,他们一个接一个进房,自我介绍。我不懂为什么要来这么多人,为什么他们要自我介绍,难道是要测验我,看看我是否注意到他们人数众多?看来我得提高警觉。

最后,来了位俊帅的银发医生,他说他是疗养院的院长,然后开始谈起从欧洲搭乘五月花号船移居美国的清教徒及印第安人,还说在他们之后占据土地的人是哪一些人,又说起附近有哪些河流,谁盖了第一家医院,这医院是怎么烧毁的,接着谁又盖了第二家医院。我猜想他一定在等着看我会不会打断他,告诉他,我知道他说的河流或五月花号移民之类的事,全都是胡说八道。

可是我又想,搞不好其中有些是事实,所以我开始思索哪些是真有其事,哪些又是胡扯,但还没想透,他就告退离开。

我等到所有医生的声音渐渐消失,才掀开白毯子,穿上鞋子,走出房门。没人阻止我,所以我沿着走廊,从我住的这一侧绕过走廊,到建筑物的另一侧,之后,沿着另一条更长的走廊往前走,途中还经过门敞开的餐厅。

里头有个穿绿制服的女厨工正在摆设晚餐的餐桌。桌上有白色的亚麻桌巾,还有玻璃杯和餐巾纸。我在内心的角落偷偷藏起这地方有玻璃杯这件事,就像松鼠储存坚果。之前在市立医院,我们喝水用的是纸杯,吃肉时也没刀子可以切。在那里,肉都煮得很烂,以便我们用叉子才能切分。

最后,我走到一个偌大的休憩厅,里头的家具陈旧,地毯破烂。有个脸色苍白、一头黑短发的圆脸女孩坐在一张扶手椅上看杂志。见到她,我想起我们以前的一个女童军队长。朝她的脚望去,果然穿的是褐色平底皮鞋,鞋面上有穗带,覆盖着照理说应该是走户外风的鞋尖,鞋带的尾端还缀着类似橡子的饰物。

女孩抬眼,笑着对我说:“我是费乐莉,你叫什么名字?”

我假装没听到,径自离开休憩厅,走到这一区的尽头。途中经过一扇高度及腰的门,门后方有几个护士。

“怎么不见其他人?”

“出去了。”回答我的那个护士在一片小小的胶带上写字。我把身子探入及腰的门内,看看她在写什么,发现她写的都是爱·葛林伍德、爱·葛林伍德、爱·葛林伍德、爱·葛林伍德。

“去哪里?”

“喔,上职能治疗啦,打高尔夫球啦,或者打羽毛球。”

我注意到那护士旁边的椅子上有一堆衣服,就是我在之前那间医院打破镜子时,护士正在帮我打包的那些。护士开始把写有我名字的标签贴在衣服上。

我走回休憩厅。住在这里的人竟然会打羽毛球和高尔夫,真让我匪夷所思。有办法做这些事,他们一定不是真生病。

我坐在费乐莉旁边,仔细端详她。我心想,是嘛,她这样子就像参加童军营啊。她手中那本时尚杂志《Vogue》虽然破烂,她也读得兴味盎然。

“那她到底在这里做什么?”我纳闷,“她根本没毛病啊。”

 

“我可以抽烟吗?”诺兰医生坐在我床边的扶手椅里,往后一靠。

我说可以,我喜欢烟味。我心想,如果让她抽烟,或许她会待久一点。这是她第一次来找我谈话。如果她一走,我很可能又陷入刚刚的恍惚状态。

“来聊聊戈登大夫吧。”诺兰医生忽然这么说,“你喜欢他吗?”

我谨慎恐惧地瞄了诺兰医生一眼。我想,医生一定都是一个样,而且在这间医院的某个角落,势必也有一台像戈登大夫诊所里的那种机器,等着把我电得痛不欲生。

“不喜欢,”我说,“非常不喜欢他。”

“有意思。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