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 自白(第4/7页)

“我能做到,”她说,“你说我能做到,我就一定能做到。”

她一直倒还好好的,到十来点钟却不行了,一顿脾气发了有一两个钟头。好在还不是不可收拾,我一劝也就又好了。后来玛丽替她把午饭端了上来,我就让她们留在一起,管自下楼吃我的午饭去了。

米基和麦克曼恩早已在饭厅里的餐桌上坐好了。一顿饭吃下来,他们谁也没开一声口——彼此不搭话,对我也不言语。既然他们不吭声,我也就不吭声了。

回到楼上,见嘉波莉穿了一件绿色的浴衣,正坐在我当过两夜床的那把皮摇椅里。她头发刷过了,脸上搽过粉了。眼睛里是绿幽幽的色彩占了大半,下眼皮微微耸起,像是有个笑话却不肯说似的。她故意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

“坐下吧。我想跟你认真谈谈。”

我就坐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陪着我受了这许多苦呢?——不,应该说是为了我才受了这许多苦吧?”说到这里她倒真是变得非常认真了。“你没有这个必要嘛,这个苦也确实是很不好受的。我这个人……我这个人一定是难弄得够瞧的。”她从脑门到胸前全都涨得通红。“我知道自己招人反感、叫人恶心。我知道你这会儿一定对我反感透了,觉得恶心透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说:

“大妹子,论年纪我比你要大上一倍,我是个老头儿了。我才不会那么傻呢,我不会告诉你为什么我要这样做,为什么我做这样的事既不觉得反感也不觉得恶心,今后有机会的话我还会乐意这样做的。”

她从椅子里跳了起来,睁得圆圆的眼睛变得乌黑了,嘴唇也颤抖了。

“你的意思是说……”

“我并没有什么意思要说,”我说,“你要这样不把睡衣束束好,东转西转的,会不得支气管炎才怪。你们这些当过瘾君子的得多保重,要不一不小心就会感冒。”

她又坐了下来,手掩着脸,哭起来了。我就让她去哭。一会儿她却掩着脸格格一笑,向我提了个请求:

“你出去,让我自个儿待上一个下午,好不好?”

“好,只要你小心别着凉就行。”

我就驱车前往县城,赶到县医院,费了不少口舌,才获准进了菲茨斯蒂芬的病房。

他的脑袋百分之九十绑了绷带,只露出一只眼睛、一只耳朵,外加半边嘴巴。那眼睛和半张嘴巴在纱布丛中微微一笑,有个声音透了出来:

“以后你在旅馆里开了房间我是再也不敢去了。”话是从半边嘴巴里吐出来的,而且牙床骨又不能动,所以声音不是很清楚,不过中气还是很足的。那是一个还很想活下去的人的声音。

我对他笑笑,说:

“这回不是请你住旅馆了,除非你认为圣昆丁就是一座旅馆。身体还可以吗?要给你来一顿疲劳轰炸式的审问你支撑得住吗?要不就再等一两天,你看如何?”

“我现在这个状态应该说是最理想的了,”他说。“也不怕脸上的表情会泄漏了我的天机。”

“那好。我要说的第一点就是:那颗炸弹是芬克跟你握手的时候他交给你的。这是炸弹能瞒过我的眼睛而进入屋里的唯一途径。他当时是背对着我的。你不知道他交给你的是什么,可是你又不能不接,正好像现在你是不能不矢口否认的,要不然你就势必得把实情都兜底儿抖出来:你跟圣杯会的那帮子人是一伙的,芬克是有理由要杀死你的。”

菲茨斯蒂芬说:“你的故事讲得真是‘精彩’透了。不过还好,你说的毕竟是:是他要杀我。”

“杀害里斯医生一事,是你一手策划的。其他的人都不过是你的同谋。约瑟夫一死,罪过就一股脑儿推到了他的身上,大家都一致认为他是个疯子嘛。这一来其他的人就都可以没事了——应该说,本来是可以没事了。可是你又到这儿来杀死了科林森,天知道你还打算要干些什么呢。芬克知道你这样干下去圣杯会里的那件杀人案子将来肯定会彻底败露的,到那时他就少不了要陪你上绞台了。他一想吓坏了,于是就打算来把你灭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