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节(第3/6页)

穆凯伊让我父亲主动认罪,以换取轻判。副检察官说不会判超过一年,主审的哈特利法官是个很善良的老头,最后只判父亲入狱九十天。他在牢里的时候,我只去探望过他一次。当时,母亲已经病入膏肓,我实在没有心情去管他。

我去看他的时候,问他好不好,他四周看了看,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他嘴里咬着一根牙签。

他说,比这再难的时候他都挺过来了。他又恢复了强硬的姿态,但我觉得,这比他害怕的时候更加让我不安。他是一个固执又自负的人,对自己的不幸遭遇,总是以一种骄傲的态度去面对。这样的态度不仅让他深受其害,最终也让我深受其害,他却说这是成熟的标志。如果奥运会里有自大这个比赛项目,他大概可以拿冠军。他安然度过了监狱里的日子,他对我没有任何感激,对给我造成的麻烦也没有任何道歉,更加没有为自己的愚蠢行为而愧疚,他并不知道束缚自己的真正牢笼是什么。他已经人到晚年了,三年之后,他就去世了。虽然之前他做出种种令我失望的行为,但直到他去世,我才算真正原谅了他。

下午接着上午的询问继续,我们的询问对象仍然是雷蒙德。斯特恩一开始就问到了我在三月份给卡洛琳打的那些电话,雷蒙德很快就记起来,当时,卡洛琳是在准备起诉一个强奸惯犯。雷蒙德还承认,我作为副检察长,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帮助手下的检察官准备起诉的文书,尤其是在复杂的案子中。斯特恩说,卡洛琳要准备出庭,而我白天也有着繁忙的工作安排,我们当然有可能在晚上打电话商量一下公事,或是安排起诉的时间,雷蒙德表示了认同。

然后,斯特恩又从电话谈到了我在选举结束后的那个星期三在雷蒙德办公室里的行为。我当时曾经明确表示,卡洛琳被杀当晚我是在自己家里的,检方后来把这作为我的证词,斯特恩当然要在这上面大做一番文章。

斯特恩一再强调,我的证词是我自愿给出的。梅可女士是不是让萨比奇先生什么都不要说?你,雷蒙德先生,是不是也让他不要说?你是不是严厉警告过他?你是不是让他闭紧嘴巴?但是,他还是说了,他明显很生气,是不是?他的言行举止不像是事先谋划好的吧?他的话是脱口而出的吧?然后,斯特恩又详细解释道,作为一名检察官,应该最明白乱说话可能造成的后果。实际上,他也就暗示了,像我这样一个有司法工作经历的人,如果有仔细思考后果的时间,不可能会说出那些话,尤其是在当时的状况下。斯特恩又说,当时我作为谋杀案的调查负责人,如果真的杀了卡洛琳,那我一定会事先编好说辞。只有一个真正清白的人,才会被突如其来的指控激怒,才会有那些本能的反应。看着斯特恩询问雷蒙德的样子,我似乎预料到他的结案陈词会说些什么,我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不让我上庭作证的原因。萨比奇在他第一天被指控杀人的时候就已经立刻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有什么能补充的呢?

陪审团都清楚了我当时的反应,斯特恩开始说起了我的人品性格,他让雷蒙德详细叙述我作为一名副检察长的工作表现。实际上,他是从我在《法律分析》杂志社的工作开始一直往下说的。莫尔托表示反对,说这与本案无关。斯特恩解释道,雷蒙德曾经质疑我在谋杀案调查中的立场,所以,陪审团有必要充分了解我的工作背景,才能判断雷蒙德对我查案不力的评价会不会只是我跟他之间关于查案手法、进度的不同看法造成的。这个理由基本上无懈可击,拉伦让莫尔托坐下。于是,关于我的人生故事又开始继续。

“所以,在差不多两年前。”斯特恩终于问道,“当你的副检察长塞内特先生搬到圣地亚哥以后,你让萨比奇先生接替了这个职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