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三 坦诚,是难的(第2/24页)

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仍然无法相信,会为当日的错误而震惊。

珍妮的身体还是暖的,可她已经死了,他确定。

然而后来鲍·约翰却不停地问自己是不是判断错了。为什么不试着救救她?他问自己,不下几万回。

鲍·约翰小心翼翼地将珍妮放在草坪上。他记得那时夜幕将临,天气开始转凉,于是把珍妮的校服外套盖在她身上。他的口袋里有一串妈妈的念珠,那天他参加了一场考试,一直在用念珠祈求好运。他小心地将念珠放在珍妮手中。这是他表达歉意的方法,对珍妮,也对上帝。然后他一路狂奔,跑到肺要炸开。

日日担忧,一定会被逮捕的,说不定哪天就会有个大块头警察拍到他肩膀。他想着。

可他甚至从未被问询。他和珍妮不在同一个青年组织,父母和朋友都不知道他们的恋情,甚至没人见过他们俩走在一起。

绝对意想不到的真相。

鲍·约翰说,一旦警察找上门,他会立马招供。如果有哪个倒霉鬼因此被控谋杀,他会站出来说出事实。不能让其他人冤枉入狱。他还没坏到那种程度。

然而从未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九十年代,鲍·约翰从新闻报道中得知刑侦技术已发展到能从DNA中提取证据。鲍·约翰害怕自己留下了什么证据,比如一根头发丝。不过,他和珍妮的恋情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保密工作又做得极好。就算他真的留下了什么,也不会有人想到让他提供DNA样本的,因为没人知道他和珍妮有过交集。

他想假装自己不认识珍妮,却始终过不了心里的坎。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糟糕的记忆一点点堆积。有时候连着好几个月他都能保持正常,有时候满脑子只有这件事。他感觉自己简直是精神病。

“它像只困在心底的怪兽。”鲍·约翰愤怒地说,“时而悄无声息时而横冲直撞。我努力控制,用铁链把它锁住。你能明白吗?”

“不明白。”塞西莉亚在心中回答,“我真不明白。”

“后来我遇见了你,”鲍·约翰继续说下去,“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我真心觉得你是个善良美好的姑娘,并爱上了这份美好。望着你就像望着平静的湖面,你能净化我。”

塞西莉亚才不买账。“我才不是什么好姑娘。”她在心中反驳,“我曾经吸过一次大麻!我们一起喝到烂醉!我以为你爱的是我的好身材、漂亮脸蛋和幽默感。难道你爱我只因为我是个好姑娘?”

他还在说,想要道出每一个细节。

伊莎贝尔出生后他初为人父,更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对克劳利夫妇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住在贝尔街时,我曾经开车从珍妮的父亲身边驶过。他在遛狗。”鲍威尔说,“他的脸看上去……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像是被严重的疾病折磨,随时可能倒地。他并没有倒下,还坚持遛着狗。我想到自己犯下的罪,想到我应该为他的痛苦负责。我想要错开上班时间,或绕行其他道路,却总能碰见他。他遛狗的路线是我上班的必经之路。”

伊莎贝尔还是婴儿时,他们曾住在贝尔街。塞西莉亚记忆中的贝尔街满是婴儿肥皂、舒缓霜和烂香蕉的味道。小宝宝让他们夫妻忙得团团转。有时候鲍·约翰会晚一些去上班,为的是能在伊莎贝尔身边多躺一会儿,摸摸她的鼻子,挠挠她的肚子。塞西莉亚一直认为,结果那根本不是事实。他不过是想避开被掐死的女孩的父亲。

“每当遇见艾德·克劳利,我总想‘我要坦白’。”鲍·约翰说,“可我想到了你和宝宝。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我该怎样告诉你?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养大宝宝?我想过离开悉尼,可你不愿离开你父母。无论怎么做都行不通。我想逃离,可我不得不留下。我必须承受这一切,一遍遍提醒自己犯下的罪行。我总会想到用新的方式惩罚自己,让我一人受苦,不去连累他人。我必须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