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万千人吾往矣青楼魅力(第2/4页)

某当时在彼与饮,座中有妓,心中原无妓;吾弟今日处斋头,条中本无妓,心中却还有妓。

到底孰是孰非,不大容易搞清楚,反正哥俩都是著名君子,只是好色的方式不同而已。好色不一定导致有什么性的行为。色是一种视觉效果,这人说是淡蓝,那人说是深青,张三说是美色,李四说是丑婆。看惯了林妹妹的似嗔若喜,就讨厌宝姐姐的温柔敦厚。俗语说“三年不见女人,母猪赛过貂蝉”,话虽粗了点,但的确讲出了色的相对性。而青楼则正能满足社会上三教九流人等对色的不同需求。有冰肌玉骨、粉白如雪的,有花枝招展、艳若桃李的,有甜甜的、纯纯的,也有辣辣的、浪浪的,有正常的,有变态的,有适合中老年知识分子的,有适合口尚乳臭的年轻学生的。据说没有嫁不出去的闺女,那么也可说没有不被任何嫖客识的妓女,而且,其色愈奇特,越能引人注目,没有特色,还成不了名妓呢!

明朝小品文大师张岱的《陶庵梦忆》中记载了一个叫王月生的妓女,其可称是奇色。文章不太长,抄在下面:

南京朱市妓,曲中羞与为伍。王月生出朱市,曲中上下三十年,决无其比也。面色如建兰初开,楚楚文弱,纤趾一牙,如出水红菱。柃贵寡言笑,女兄弟闲客多方狡狯嘲弄崎侮,不能勾其粲。善楷书,画兰竹水仙,亦解吴歌,不易出口。南中勋戚大老力致之,亦不能竟一席。富商权胥得其主席半晌,先一日送书帕,非十金,则五金,不敢亵订。与合卺,非下聘一二月前,则终岁不得也。好茶,善闵老子。虽大风雨,大宴会,必至老子家啜茶数壶,始去。所交有当意者,亦期与老子家会。一日,老子邻居有大贾,集曲中妓十数人,群谇嬉笑,环坐纵饮。月生立露台上,倚徙栏榍,挺羞涩。群妹见之,皆气夺,徙他室避之。月生寒淡如孤梅冷月,含冰傲霜,不喜与俗子交接。或时对面同坐,起若无睹者。有公子狎之,同寝食者半月,不得其一言。一日,口嗫嚅动,闲客惊喜,走报公子曰月生开言矣。”哄然以为祥瑞,争走伺之。面赪,寻又止。公子力请再三,噻涩出二字曰:“家去。”

这个叫王月生的妓女凭着“寒淡如孤梅冷月”之色压倒群妓,名扬一时。看惯了眉开眼笑之色的男人们被她这种矜持之色给唬住了,拼命巴结,求她一笑。要请她去坐陪一会儿,得重金预订。要想与她过夜,则必须提前一两个月排队,比买飞机票、上访告状还难。她也摸准了这些臭男人的毛病,专门标新立异,金口难开,你越低三下四,她越“含冰傲霜”,比公主的架子还大。那位公子跟她睡了半个月,只得她两个字:“家去”。这个王月生是真的这么冰清玉洁,心似天使呢?还是老谋深算,故作矫情呢?或是另怀隐私,心理变态呢?倘若遇上哪位看透了她的本质的男人,给她一顿尼采的鞭子,不知她还“家去”不“家去”了,没准感激涕零,大呼知音,从此妖媚百出呢!金庸《鹿鼎记》中的建宁公主不就因为挨了韦小宝的一顿臭揍而一改往日刁蛮阴损之态,死心塌地爱上了这个无赖吗?

所以,色的魅力确实是青楼魅力的一大支柱。只有性,没有色,青楼就有成为配种站的危险。衡量一个人懂不懂得女人,不是看他的性知识,而要看他的“色知识”,看他会不会“辨色”、“观色”、“赏色”、“品色”。这是需要很高深的学识和修养的。大傻瓜齐宣王自以为朴实地对孟子宣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其实他懂得什么色!如今有些有文化的痞子和没文化的痞子也动不动就厚颜无耻地说自己好色,一是显示自己“活得真实”,二是为了勾引有点姿色的女同志,其实他们也同样亵渎了“好色”二字,他们也配好色?呸,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