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18页)

离开那儿后,在余下的旅途中,我一直在想应该为乔治做点什么,不能让他就这样度过一生。同时,我也想到,一旦碰到要实实在在地来处理像囚犯、孤儿、残疾人、白痴和老年人等一类人的问题时,我们的托词是找得多么快啊!我决定在探望过我妈之后,便去找西蒙商量乔治的事。对此我拿不出任何具体建议,但我心里对自己说,西蒙有钱,因此他应该知道钱能做些什么。不管怎么说,当我快要回到芝加哥时,我想到了西蒙。我要去见他。

我从一个福利院来到了芝加哥的另一个福利院。这两个地方截然不同。妈已不再住在厨房隔壁,而是被安顿在简直像公寓的房间里,地板上铺着巴基斯坦的古利斯坦地毯,窗子上挂着窗帘。我事先已给她打过电话,告诉她我要来看她。她已在前门倚在白手杖上等着我。还隔着一段距离时,我就叫她,免得她受惊。她转动着头寻找我的位置,既伤心又高兴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在那红润的长脸上,眉毛从黑眼镜边上扬起,仿佛也在用眼睛看着我。她吻了我,对我轻声低语。她抚摸着我的面颊说,“你瘦了。奥吉,怎么会这样瘦啊?”接着她领我从后门来到她的房间。她那修长的身材几乎跟我一般高。一股烧鱼的香味一直冲到楼上,涌进我归乡的情怀,使我想起从前跟妈一起坐在厨房里的温暖。

梳妆台上摆着我从墨西哥寄来的全部明信片,还有西蒙和夏洛特的照片,是摆给可以看见东西的人看的。可是,除了忌恨西蒙的管理员夫妇外,还有谁来过呢?只有安娜·考布林偶尔来上一次,要不就是西蒙本人。他常来看看她,见她已被安置在她那中产阶级的居室里,心里颇感满意。她也知道她受到了令人满意的待遇,她腕上戴着银手镯,脚穿高跟鞋,还有一台安有一个络网罩的收音机。事实上,当劳希奶奶穿着那件最好的敖德萨黑衫,躺在纳尔逊老人院里,她无望地奢求的,也不过是妈今天享受的生活而已。这就是为什么劳希兄弟会让老奶奶如此失望,他们既不重视她的正当要求,也缺乏规范意识。然而,要尽力不辜负西蒙和夏洛特为她做的这一切,对妈来说并不是一项轻松的任务。据我推测,西蒙比夏洛特更难伺候。他非常爱挑剔。他打开她的衣柜,检查她所有的衣服,看看是不是都干净,衣架上少没少衣服。我知道,当西蒙为你做好事、谋福利时,他会使你感到很不自在。

不过,也许是那令人怀旧、香气扑鼻的鱼汁味儿,使得我过于批评现在的状况,夸大了妈的难处,把古利斯坦地毯和窗帘想像成用来暖和身居囚笼的气氛。一个日益衰老的盲妇人,她只能在一个房间里苦度余生,因此,她为什么不能住一个舒适一点的房间呢?把乔治和妈两人都看成是囚犯,也许是我的过错;我自己自由自在地浪迹天涯,他们却陷于囚禁之中,我心里感到非常难过。

“奥吉,去看看他,”妈说,“别生西蒙的气了。我跟他说过,他不该那样。”

“我会去的,妈。我一找到房子安顿下来,就去。”

“你打算做什么?”她问。

“嗯——做点事。我希望做点有兴趣的事。”

“什么?你现在能过活吗,奥吉?”

“呃,我不是在这儿吗?妈,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我现在活得好好的。”

“那你为什么这样瘦呀?不过这衣服还不错——我摸出是什么料子。”

它们应该是不错的,是西亚花大价钱买的。

“奥吉,别拖得太久,早点给西蒙打个电话。他要你去见他。他让我告诉你,他一直在念叨着你。”

西蒙确实想见我。他在电话里一听到我的声音,便说,“奥吉!你在哪儿?待着别走开。我这就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