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下(第4/11页)

“小住几天。我是来疗养……”

“不会吧,您病了?”

“前一段时间我生过病。”

“在这儿您会健康满溢!出了什么毛病?”

“肝炎。”

“那不算什么。没留下后遗症吧?我敢打赌,您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恼怒之余,我答道:

“我健康极了。”因看见他双手颤抖,我为了图个痛快又加上一句,“而且没有患上帕金森综合征,这可不是人人都敢夸口的。”

“您怎么跑到霁涟湖来了?”

“汤普森是我朋友,他把房子借给我了。我想呼吸些新鲜空气,不愿操心工作的事。”

“还不如说,为了操心别的事……您不知道么,不管跑到哪儿总会遇上烦心事。”

我想,以他的年龄和智慧,大可不必用那种高人一等的口气跟我讲话。为了回敬他,我指着墙上的画,问道:

“您从哪儿找到这么漂亮的一幅画?”

他露出一丝微笑,答道:

“我对绘画也是一窍不通。那是一只凤凰,兰达佐画的。”

“谁画的?”

“维利·兰达佐的作品。一位相当出名的画家,而且是小弗洛拉的朋友。正巧,她来了。”

弗洛拉对他说:

“我要跟马特利一起吃午饭。”

吉韦特将一只手按在我肩上,说道:

“您要把我的侄女带走啦。好好照顾她。她是个美妙的姑娘。”

最后一句评语我深为赞同,他的请求也令我动容。我心想:“我可要多加小心。我太喜欢这女孩儿了。”我们离开木屋时,弗洛拉牵住我的手,拉着我小跑起来。她说:

“咱们走树丛后面的路吧。那条小路跟湖边的一样美。”

“但要耽搁更长的时间。”我自语道。

我们并没有迟到。弗雷德里希太太迎接弗洛拉时表现出极大的欢快和亲切,但时间不长,因为她真正的心思还放在不要让饭菜烧过了火候。弗雷德里希夫人烹制的每一餐都是独一无二的,配得上溢美之词,总让人精神倍增。

她离开房间后,我和弗洛拉依偎在壁炉边接吻。我拉起女友的手,将她带到卧室。就像在树丛中一样,我热烈地拥抱她,甚至我自己都在想:“要克制自己。我看起来一定像个疯子。”但很快我就发觉弗洛拉也怀着强烈的渴求拥抱我,她的热情如此极端,以致让我想到是否该谨慎些,因为从长久看,任何事情做得过头了都有损健康。

大约下午四点钟,弗洛拉说她必须回去了。我们在起居室碰上了弗雷德里希太太,弗洛拉跟她攀谈起来。我有意送她回家,还想到外面很冷,最好在脖子上裹条围巾。我回到房间里取围巾,瞥见我的外套挂在衣架上。转念又冒出了个谨慎的念头,我把外衣也穿上了,而就在此时,无意间,我隐约听到了两个女人的谈话。

“兰达佐还是老样子?”那位太太问。

弗洛拉回答:

“老样子?已经不是了。”

“不过,还在继续?”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清楚。我完全糊涂了。”

“可怜的姑娘。”

我非常嫉妒。毫不夸张:我的血液都凝住了。我能听见心脏怦怦地跳动。我担心她会觉察到我的诧异神情,便倚在门后,离开房间前,默数到一百。

弗雷德里希太太陪我们穿过花园,帮我们打开栅栏门。还没走出三四步,就听到弗洛拉大声说:

“现在我知道我有多爱你了,”而后她马上以高亢、胜利的口吻对我说,“你拉着我在湖边走。”

“好啊。”我应道,说话时的嗓音在我听来都像是不大愉快。

她牢牢地挽住我的腰,领着我在她身旁奔跑起来。

“你不要以为我急着赶回去。我想跑起来,是因为我高兴。”

“天晚了。”我提醒她。

弗洛拉不听,也不在意。她说:“多美妙的一天啊。在树林里,我很爱你,午餐后我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