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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5日,晴天。西方的圣诞节,祝你节日快乐。你跟谁过呢?我陪着我爸爸过。阳光真好啊,你会穿什么衣服?我想一定会很好看吧。真想再看看你。

我回了一句:

嗨。

他立马回复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竟然在!你终于终于出现了!

我回复道:

嗯。你还好吗?

他没有回答我,直接要跟我通电话。我迟疑了一会儿,回复他我会给他打过去的。我找出之前的电话卡,重新插回手机里。一打开,四百多个未接电话,绝大部分都是他打过来的。我拨了过去,才响了一声,他就接了。他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声音就哽咽了。他说:“我还以为再也不会联系上你了。”我说我出国了一年。他没有质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不联系他。他的声音小心翼翼的,生怕我一不高兴就挂掉了。我问他的近况,他说他爸爸得癌症住院了,他天天在医院里照顾。我又问他爸爸的病情。电话里说了十分钟的话,我们陷入到一种无话可说的沉默之中,但是都没挂。他突然问道:“我能再见见你吗?”我愣了一下,说:“好。”

下午去花鸟市场逛,准备买几盆花回来养。他打电话过来,直奔主题地问我住处在哪里,他已经到我这边的车站了。我大吃一惊,让他等我去接,他说不用,让我告诉位置他自己打的过来。我站在花鸟市场外面等他,真是个响晴的天儿,都微微晒出汗来了。花鸟市场左边是一座明代的著名寺庙,琉璃瓦上阳光闪跳,几只又肥又大的喜鹊停在庙墙边的国槐枝丫上,忽地又飞起,庙里的大钟敲响了,钟声浑厚悠扬,盖住了喧嚣嘈杂的市井声。我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等待的那种忐忑和不安此刻都被荡涤干净了。

我再睁眼时,吓了一跳,他已经坐在我身边了,我捶了他一拳,“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死我了!”他扑哧一笑,“早来了,远远地看了你一会儿。”我提议去庙里看看,他说好,进庙门时还买了一把香,走到每一个菩萨那里,他都要恭恭敬敬地敬上三炷香,磕三个头,我笑他太认真,他严肃地说:“他们是显灵的。”我问:“有多灵?”他直视着我说:“比如说我许愿再次见到你,现在就见到了。”我心里扑腾了一下,嘴上依旧不饶:“这不算。”便找别的话题岔开。我问他跑过来他父亲怎么办,他说还有他姐姐在照顾。“那你妈呢?”听到我的问题,他脸色一暗,抬头看看菩萨说:“早就改嫁了,不知道在哪儿。”他家里的情况我没有主动问过,除非他自己告诉我。他这样一说,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我们之间还是有点儿陌生感,他在我后面一点点,紧紧地跟着,但身体之间没有接触。我不知道我在他眼中有无变化。我斜睨了他一眼,他倒是瘦多了,原来胖而松的身体现在收紧了,圆脸也变成了尖脸,穿的还是当初套在我身上的那件夹克衫,现在这个天气穿未免有点冷了,头发又长又乱。我问他怎么不剪头发,他说都忘了这事,说着拿起手把头发往下抹了抹。我伸手把他翘起的一缕头发往下压了压,“也该洗头了,都有头皮屑了。”他连忙点头,像个孩子似的。我心生酸楚,还有怜惜。我带他去花鸟市场东边的理发店理了个头发,见他穿得这么单薄,风一刮,他就把手抱在胸口,我又带他去商场买了件毛衣和羽绒服。掏钱的时候,我拿卡去刷,他拦着我说要自己买,我瞪了他一眼,“你再这样就不要来见我。”见我说得很认真,他让开了。头发剃干净了,又露出两个旋儿来,夹克衫放在手提袋里,毛衣套上,羽绒服也穿上了,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我带他去了我家,房间里乱糟糟的,都还没来得及收拾。我让他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自己手忙脚乱地去厨房烧水。水壶里冒出咕咕声,大厅的电视也在响着。透过厨房的玻璃门,我看到他乖乖地坐在那儿。他脚上的鞋子去商场时我没注意到破了,也该给他换一双才好。我把泡好的红茶端了出来,放在茶几上。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电视里的脱口秀节目笑声不断。我把红茶往他那边推了推,他没有接,僵硬地绷在那儿,忽然双手一下子把我抱住,深深地呼吸。我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那些在他的小黑屋里的感觉一下子回来了。从他的胸腔里迸发出呜咽声。他的头搭在我的肩头,手扣在我的身后,我的脖子感觉到了他眼泪的湿润。我拍拍他的背,想抽身给他拿纸巾,他不放开,死死抱着我。天早早地就黑了,客厅的灯还没有开,只有电视发出来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