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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十点钟,出了饭店门口,夏文俊和我们告别,自己打了的士走了。只剩我们两人时,我没有去看他,自己径直往宁城广场那边走去。他过来,要牵我的手,我甩开,他再牵,我再甩却怎么也甩不掉,他牢牢地控住我的手腕,我就用另外一只手去推他捶他,他也不还手。一辆车擦着我的身子开走,他猛地一下把我拉到他怀里去。他身上那股让我着迷的味道强烈地往我的鼻子里钻,我突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一天的委屈和不快都被溶解掉了。我掐他,再掐他,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狠狠地掐了一下,他嗷地一下叫出声来,“女王,饶命!”我扑哧一声笑了,他也笑了。

我们手牵手穿过宁城广场,往宁河桥走去。桥下的宁河水此刻看是墨绿色的,可惜没有月亮,只有河边缠绕在香樟树上的五彩小灯投下的光斑。有卖玫瑰花的小姑娘走过来问:“先生,买朵玫瑰花送给女朋友吧。”我连忙说:“不要不要,我们不是男女朋友,我们是姐弟!你看我俩像不像?”小姑娘的眼睛扫了我们一眼,低头准备走,他拿出五块钱递过去:“给我一朵。”小姑娘接过钱,笑着把花递过来:“我就知道你们是情侣!”他说:“你真聪明。”小姑娘走后,他走到我前面,单膝跪下,把玫瑰花递过来:“女王,请接受微臣的赔礼。”我笑个没完,“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快起来啦!”他依旧保持那个姿势:“女王不接受,臣不敢起来。”我拿过玫瑰花,“好啦好啦,平身吧!”他立马蹦起来。我们又继续往前走。

再次回到他的住处时,其他的房客都没有回来。他说他们都回家过节去了,我随口问了他一句:“你不回家过节,你家人不说你吗?”他脸色一暗,随即又笑笑:“说就说吧。”我没有再问下去。一进房间,我们就吻上了。这次他的动作熟极而流,丝毫没有上次的那种生涩感。我说:“三日不见,果然刮目相看啊。”他没有理会我的话,埋头干活。反正没人在,房门都懒得关上,床蹭着水泥地面的嘎吱嘎吱声分外撩拨人。房间没有开灯,走廊的感应式顶灯,在我们发出的声音中灭掉又亮起。我问他:“会不会吵到楼下的人?”他愣了愣,说:“管他们呢!”完事后,我们起身去洗澡。洗澡间跟卫生间是在一起的,整个空间十分局促,我们俩挤在一起。淋浴喷头的水流极小,我们哆哆嗦嗦地就着那点儿水洗,从小窗子缝隙中挤进来丝丝缕缕的冷空气。回头看窗外,一只猫穿过花坛,钻到小叶黄杨里去了。

第二天,天气出奇的好,难得的秋高气爽。我们收拾了一下,坐车去海边玩。车子在乡间的水泥路上开着,沿途的田地里立着一排排用来发电的白色大风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兴奋不已。空气中有久违的泥土气息,高大的毛白杨在海风中摇摆着哗啦哗啦响的树叶。下车后,我们走到高高的海堤上,往内陆看去,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杨树林和田地,往大海这边看,浑而黄的海水拍打着堤脚。我们坐在堤坝上的亭子里,风把我们的头发掀了起来,海水的咸腥味儿扑面而来,海鸥从海天交接处飞来。渔船要出海了,我们特意跑到闸门口,看装满网兜、渔网的渔船一艘艘地穿过闸门,往海里开去,后面尾随着一道喷起的海浪。他感慨道:“我来了好多次,都是没涨潮的,能看到的都是泥滩。这次老天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会这么幸运呐。”我嘴上说“够了”,心里还是甜甜的。

看完渔船出海,我们又回到亭子里坐下来吃自带的便当,鱼香尖肝、酱爆鸡丁、番茄肉末烧豆腐,都是我们早上起来去菜市场买了菜回来做的,我们各自做了自己拿手的菜。吃到一半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没有接听。我说:“你怎么不接啊?”他抬头笑笑:“不管它。”我们继续吃饭,手机铃声停下来了,过了几秒钟,又响了起来。我有点儿不安,看看他:“你还是接吧,可能对方有急事找你呢。”他叹了口气,一边接电话,一边起身往亭子外走去。通话进行了很长时间,便当都冷了。我向大海极目望去,真是无边无际,海浪从远处极细的一线处升起,一点一点壮大升高,到了一百多米的地方简直称得上是澎湃了。看久了那海浪像是要把我整个人都给吸了过去,心里有点瘆得慌,我扭头去看他。他已经走到五十多米远的闸口那边了,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单看他的神情,隐约是他在跟电话那头的人争辩着什么,又像是在乞求着什么。继续说了大概五六分钟,他挂掉了电话,往亭子这边走来。我赶紧回过头来装作看大海。他问:“怎么还没吃完?”我看他的脸色平常如故,说话也很正常,我说我吃饱了,他就拿起便当盒自己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