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我住的地方叫蒲黄榆,是把东蒲桥、黄土坑、榆树村三个地名各取其一个字拼合而成的。东蒲桥原来有一座桥,后来在原处建了很大的立交桥,改名为玉蜓桥,据说从飞机上看,像一只大蜻蜓。我没有从飞机上看过,不知道像不像,只觉得是绕来绕去的一座大桥。黄土坑在我搬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地名,那一带全是店铺,既无黄土也无坑。榆树村六七年前还在,就在我们住的高层楼对面。是个村子。从南边进去,老远就闻到一股很重的酸味,那是在煮猪食。附近有一个养猪场。有一条南北向的不宽的柏油路。路西住的多半是工厂的工人,每天可以看到一些男女青年骑自行车上下班。有一家喂养了二三十只火鸡,有个孩子每天赶它们出来吃菜叶子。跟这个孩子闲聊,知道养火鸡很来钱的。往北,有一个出卖花木的小林场。有一座小庙,外形还像一座庙,檐牙翻翘,墙是涂红了的。庙好像是跟马有关系的,当初这地方大概养过马。现在庙里已经住了人家了,不好进去看,柏油路的东边是一片菜地,菜地东边一溜,住的都是菜农。我隔一两天就到菜畦旁边走走。人家逛公园,我逛菜园。逛菜园也挺不错,看看那些绿菜,一天一个样,全都鲜活水灵,挺好看。菜地的气味可不好,因为菜要浇粪。有时我也蹲下来和在菜地旁边抽烟休息的老菜农聊聊,看他们怎样搭塑料大棚,看看先时而出的黄瓜、西红柿、嫩豆角、青辣椒,感受到一种欣欣然的生活气息。

现在菜地、菜农和房子都没有了,榆树村没有了,成了方庄小区,高楼林立,都是新建的。我再没有菜园可逛了。

我的这些文章都是在榆树村对面的高楼里写的,故将此集名为“榆树村杂记”。

是为序。

1993年3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