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庭院空空绝君意,雪野茫茫焚妾心(第4/8页)

于掌柜闻言大惊,忙赔笑道:“哎呀大人,请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是刑部的官爷。小人是个老老实实的生意人,哪会通贼窝赃啊?那房客租房时,脸上又没写着‘贼’字,小人怎会知晓?您想问什么,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望大人原谅小人适才的无心之过。”这才详细告诉光波翼那房客之事。

原来于掌柜那套宅院,本是留待来年春夏之际,给他在外经商的弟弟回京来居住的。不想十日前,一位自称刘继长的中年男子,寻到于掌柜,死活要租这套院落,说是携家眷从江南赶来,眼下无处安身,看中了这院子临江,多少有些家乡亲近之感。于掌柜本想拒绝,那刘继长却愿出三倍于市价的租金,并称只在长安居留数月,绝不妨碍于掌柜明年春夏用房。于掌柜这才答应将宅院租给他。至于那人身世、来路,于掌柜则一概不知,亦未见过他的家眷。

光波翼听罢但觉其中必有蹊跷,可惜并不能查知那房客多少底细,只得向于掌柜告辞出门,那于掌柜犹自忐忑,恭恭敬敬送光波翼出门时,尚不断好言赔罪。

光波翼见一时半日也查不出头绪来,眼下花粉的身体又着实令人担忧,看来也只好先送花粉回罗刹谷,日后再图慢慢察访蓂荚的行踪。只要寻到蓂荚,她肯与自己当面将话说清,便可真相大白了。唉!只恨自己前日晚上,既然已听出蓂荚的弦外之音,何不立时便同她将话说明白?何必碍着铁幕志与南山在场,以至于一误再误。如今再想要与她辩白也已不能了!

光波翼又回到曲池坊的宅院,想最后再察看一遍,却见蓂荚与南山的房中均被拾掇得干干净净,连一丝寸缕也未留下。书房中亦是简单整洁,笔、砚也未留下一支。

正要出门,光波翼忽见书案脚下的废纸筒内有几个揉成的纸团。光波翼俯身拾起,将纸团仔细展开,只见第一个纸团上写着玄英先生方干作的一首诗:“趋世非身事,山中适性情。野花多异色,幽鸟少凡声。树影搜凉卧,苔光破碧行。闲寻采药处,仙路渐分明。”字迹清而有力,秀而不俗,正是蓂荚所书。

再展开一纸团,纸上字迹已被涂抹了几道墨痕,却仍能清晰看出那两行字是:“凤归衔瑞草,悠然见南山。却笑……”其字虽不如蓂荚得法,却也工整秀丽。诗虽未写完,却明显能看出这必是南山写来戏谑蓂荚的,被蓂荚看见后用墨划了去。

光波翼看着这两张墨迹,一时想见姐妹二人在这书房中写字嬉闹的情景,不觉心中又是一阵酸痛。南山那半首用来玩笑的打油诗,此时读来却觉凄楚不堪。正所谓:家家儿女芥子事,自古愁杀顶天人。

光波翼又展开剩下的几个纸团,都是姐妹二人写了一半的古今诗句,且多勾抹污损,并无特别之处,便又弃之筒中,将前面那两张皱纸小心折好,揣入怀中。忽然想起百典湖墙上那半幅字来,不知自己是否会像那位尤君一般,藏着这张废纸抱憾一生!心中愈加感伤起来。

看看这宅院再无可察、可看、可留、可恋之处,光波翼黯然出门,向玉蕊客栈走去。

一整日多未见光波翼,花粉早急得心燥肝焦,若非两腿不能行走,必定跑出去四处寻他。今见光波翼面色惨白地回来,也顾不得那雇来的妇人在场,竟放声哭了起来,边哭边道:“哥哥,你怎么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那妇人见状忙知趣地退出门去。

光波翼强装一笑,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连夜奔波,去办了件事,现下已办妥当了,咱们即刻便可上路。”

花粉摇头道:“一日一夜未见哥哥,你怎么变得这般憔悴?莫非哥哥遇到什么急难之事了吗?我看哥哥还是在此稍稍调养两日再走吧。我将心髓丸的剂量告诉哥哥,这长安城中定能抓到道地药材,哥哥去配上两剂,路上也好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