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镜水滨单枪护美,西湖畔两袖添香(第2/8页)

此时蓂荚却满面通红,低声斥道:“南山!”南山这才止了笑。

方干锁眉道:“老朽与钱塘县令路德赞素有往来,老朽可修书与路明府,请他转为拜托临安县令,出面劝解董真。钱塘与临安同为杭州属县,想来临安的明府大人不会拒绝吧。”

(按:唐代别称县令为明府,称县尉为少府。)

光波翼却道:“只怕明府大人不会拒绝,那董真却不肯买账。”

蓂荚微微点头道:“独孤公子所言甚是。今日见那董真手下粗蛮无礼,想来其主亦非善类。何况董昌乃地方豪强,向来拥武自重,眼下又值朝廷用其抵御流寇之际,为其晋官加爵,董真仗其叔父之势,必不将明府大人放在眼中。”

“那该怎么办?”南山急道。

“看来也只有暂避一时了。”蓂荚说道。

“姑娘想要避到哪里去?”光波翼问道。

蓂荚略加思索道:“纪家在上湖畔南岸,南屏山慧日峰下有一处宅院,几乎未曾住过,除了我和家中的老管家外,并无他人知晓此处。那里既安静隐秘,又便于料理杭州的几家商号,应是不错的藏身之所。”

(按:上湖即西湖,原名钱塘湖,亦名上湖。穆宗长庆二年(822年),白居易出任杭州刺史,作有“欲将此意凭回擢,报与西湖风月知”的诗句,最早提出了“西湖”这一名称。)

南山插嘴道:“怎么连我也不知道?”

蓂荚微笑道:“你平日只知淘气,几时关心过家事?”

方干“嗯”了一声,捋须道:“如此也好,事不宜迟,你们连夜收拾停当,明早便走。”

南山此时垂头丧气,一下午的兴致一时尽被打消,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道:“这个可恶的董真,有朝一日落在姑奶奶手中,定要将你丢进镜湖里去喂鱼!”

众人已无心再用酒饭,蓂荚招呼一个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多时那丫鬟便领着一个小童捧来一个木匣。

蓂荚对方干说道:“蓂荚本想和南山明日亲往先生府上探望,不想突然生出这般变故,一切也只得失礼从权了。这五百两银子,是孝敬先生的,过会儿我让人送先生回府时一并送去。”

方干推辞道:“这些年,老朽一直承蒙纪府照应,如今你自己独守家业,纪家上下几十口,全仗着你一个小姑娘家,你也当量入为出,多留些余地,以备不时之需,不必再为老朽破费了。”

蓂荚泯然笑道:“先生不必为我担心,先父留下的产业足以维持纪家上下的开销,这点银子对纪家并不算什么。先生一心治学,不事农商,却总要生活,这些不过是给先生贴补家计之用。父亲生前最重先生的人品、学问,蓂荚自幼也将先生看作家人一般,先生就不要再推辞了。”

方干只得答应收下,叹道:“老朽一向自负为人、为学,不想一生身无寸爵之禄,家无半亩之耕,却要仰仗朋友接济过活,惭愧。”

蓂荚忙起身施礼道:“先生说哪里话。先生品格清高,才学盖世,只不过时运不济,天子莫知其能而已。自古有旷世之才者,亦须遇到旷世之伯乐。管仲无鲍子之知,无以为巨相;子牙非文王之遇,莫称其宗师。纵然先生一世无官,诗文品格亦可流芳将来,裨益后人,岂是那些每日奉迎结党、鱼肉百姓的庸宦所能相提并论?”

光波翼亦和道:“正是。先生既为高逸,便不必羁于繁缛。柴米油盐虽需用这银子买,终究不过是化作粪土之物,又怎比一字之功,可教百世,片言之德,能化万代?”

南山在旁听三人谈话,亦来了精神,抚掌笑道:“不错,不错,先生便授我这一字之功,让南山也能留下片言,教化万代。”众人闻言,悉皆大笑。

大家又闲话几句,互相道了珍重,光波翼便同方干起身告辞,蓂荚和南山送二人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