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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伯伯,朱伯母,奶奶,”小双忽然开了口,站在屋子中间,她浅笑盈盈,面带红晕,眼底有一抹奇异的光芒,“诗尧,诗晴,诗卉,还有雨农和李谦……”她把我们所有的人全叫遍了,然后低首敛眉,用充满了歉意和感激的声音说,“我先要谢谢大家一年来对我的多般照拂,这段恩德和这份深情,不是我三言两语谢得了的,但是,如果我不谢,好像我心里没有你们,好像我是不知感恩的,没有人心的,事实上,我只觉得一个‘谢’字,无以代表我千万分之一的心情……”

“啊唷!”奶奶第一个忍不住,大叫了起来,“小双,你这是干什么呀?忽然间背起台词来了!你又没演电视连续剧,怎么念叨了这么一大堆呢!”

我们大家也惊愕地望着小双,不知道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我第一个联想到她父亲的忌日,暗想她会不会在怪我们忘了那日子,所以来了这么一大篇“反话”!妈妈把她从上看到下,毕竟比较了解女孩的心事,她柔声说:

“小双,你有什么事要征求我们的同意吗?你放心,我们是最开明的家庭,不会为难你的!”

小双的脸更红了,低着头,她清楚地说:

“我知道朱伯伯和朱伯母都是最开明的人,所以,请原谅我不告之罪。”

“哎呀,哎呀,”奶奶一迭连声地喊,“再说下去,要成了古装戏了,成语都出来了。”

“小双,”爸爸温和地却庄重地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小双抬起头来,眼光对满室轻扫了一圏,然后,她望着爸爸,柔声地、清脆地、严肃地,而又郑重地说了:

“朱伯伯,我和友文已经在今天下午结婚了!”

顿时间,满室都噤住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件事是真的。诗尧是大大地一震,一截烟灰就落到地板上,他的脸色瞬时间变得像一张纸,眼睛死盯着小双。妈妈却直瞅着我,好像我参与了这件事似的。本来也是,我和小双同居一室,又最亲密,怎可能不知道!我慌了,急了,也生气了!迈上前去,我一把抓住小双的手,焦灼地喊:

“你说什么?别冤大家!你要结婚,也没有人不许你结!但是从你来我们家,你就和我们像亲姐妹一样,你怎么可以偷偷摸摸地结婚而不通知我们!难道连一杯喜酒都不让我们喝吗?你这样做实在太不够意思!你倒说说清楚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双!”奶奶也叫了起来,“婚姻大事,又不是儿戏,你是真结了婚,还是开开玩笑?”

“朱伯伯,朱伯母!”这回,是卢友文开了口,往前跨了一步,他对着妈妈爸爸就一鞠躬,然后,他朗声地、不亢不卑地说了,“这不能怪小双,一切都是我出的主意。如果伯父伯母有什么见怪的地方,尽管怪我好了。”

“啊唷!”奶奶说,“难道你们是真结婚了?”

“是真的,”卢友文说,“今天在地方法院公证处公证结婚的,你们不信,结婚证书在这儿!”

大家看了结婚证书,这才相信,是真有其事了。立即,满屋子议论纷纭,每个人都面有不豫之色。我再看向诗尧,现在,他整个脸都扭曲了,眉毛紧紧地拧在一块儿。我越想越气,回过头来,我对着雨农就乱嚷乱骂起来:

“好啊,雨农,亏你还在地方法院上班,他们在那儿公证结婚,你怎么会不知道?准是你和他们串通好了的!”

“天地良心!”雨农大叫着,“他们在公证处,我在法庭,地方法院那么大,我出庭记录都来不及,我怎么管得到公证处的事?何况公证结婚天天有,难道我闲得没事干,好好地去査公证结婚名单来玩吗?”

“诗卉,你们别生气!”小双对我们说,一脸的沉静,一脸的温柔,一脸的祈谅与恳求味儿。我呆了,瞪着她,我真不知道是生气好,还是去恭喜她好。掉转头,她又注视着爸爸妈妈和奶奶,她轻声地、恳切地、清清楚楚地说:“朱伯伯,伯母,奶奶,你们别生气。听我说,自从我爸爸去世,朱伯伯就把我带进朱家,一年来,吃的、穿的、用的,都和诗卉诗晴一样。想我杜小双孤苦无依,上无父母,下无弟妹,居然能享受到家庭的温暖!这一年,是我生命里最重要最重要的一年,也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年!难道我这样无情无义,你们如此待我,我竟然连结婚这种大事,也不和长辈们商量,就自作主张,私下办理了吗?朱伯伯,请您谅解,我实在有我的想法。认识卢友文之后,似乎是命中注定,他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虽住在朱家,你们待我也恩深义重,但是,说坦白话,一个孤儿的心情总是比较特殊的,寄人篱下的感觉仍然深重。我和友文同病相怜,接触日久,终于谈到婚嫁。朱伯伯,您一向是很欣赏友文的,我想,如果我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也未见得会反对这门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