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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双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她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那眼珠显得又黑又深。她重重地呼吸,胸腔在剧烈地起伏着,她的声音好冷好沉,低得像耳语:

“你在侦察我!”

“不要管我有没有侦察你!”诗尧的声音恼怒而不稳定,空气里有着火药的气息。我浑身紧张,全身心都戒备了起来,我的哥哥喝醉了,他是真的醉了,醉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讲的都是事实,对吧?所以,这里有一万元的支票,你最起码可以坐坐计程车,和你的男朋友去吃吃小馆子!”

小双的背脊挺得好直好直,脸色板得像一块寒冰,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诗尧,愤怒和屈辱明显地燃烧在她眼睛里,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激动和悲愤:

“因为我们穷,你就有权利来侮辱我们吗?因为友文热衷于写作,你就看低了他的人格吗?因为我们刻苦奋斗,你就嘲笑我们没有生活能力吗?因为我们没钱用,你就认为我们会接受你的施舍吗?……”她一连串地说着,长睫毛不停地颤动,眼珠是濡湿而清亮的,眼神是锐利而凌厉的。

“慢着!”诗尧叫,打断了小双的话,“我何时轻视过你?我何时嘲笑过你?我又何时施舍过你?我告诉你!”他提高了声音,几乎是在吼叫,“我朱诗尧再窝囊,再糊涂,再浑球,也不至于拿钱去支持我的情敌!”

小双蹙起了眉头,愕然地张开了嘴,颤声说:

“那么,那么,你……你拿支票给我干吗?”

“这是你的钱!”诗尧吼着,紧紧地盯着小双,“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能力,钱是歌林公司拿出来的,他们买了《在水一方》的唱片权,连作曲带作词,一共算一万元!我无法使他们出得更高,不过,我已经尽了我的全力!你懂了吗?这是你的钱,是你爸爸给你的遗产!不是我给你们的恋爱费,你那样骄傲,你那样自负,我敢去侮辱你吗?我敢去施舍你吗?即使我为你心痛得全身发抖,我又何尝敢给你一毛钱?”

小双的眼睛越睁越大,困惑在她眉端越聚越深,听到诗尧最后的一句话,她已经完全怔了。她的眼光定定地望着诗尧,她摇头,起先是慢慢地、缓缓地摇头,接着,她的头越摇越快,她的声音艰涩、喑哑而震颤:

“不,诗尧,这不可能!”

诗尧迅速地抓紧了小双的手,他的酒似乎醒了一大半,他两眼发红,脸色却变白了,胸部剧烈地起伏着,他紧张地、沙哑地、口齿不清地问:

“什么事不可能?你认为歌林不可能买这唱片权吗?”

小双眼里浮上了泪影,她费力地不让那眼泪滴下来,睫毛往上扬着,她的眼睛又圆又大。

“不是歌林,是你!你不可能对我这样!”她不信任地说,“你心里不可能有我!不可能!”她又摇头,飞快地摇头,把长发摇了满脸,“我不相信这个!我无法相信这个!”

“你必须相信!”诗尧大声地说,突然激动地用手捧住了小双的脸,稳定了她那颗拼命左右摇摆的头颅,他嘶哑地说,“你必须相信!小双,我做错了许许多多的事,我像个傻瓜,居然允许那个卢友文闯进来,我愚不可及!我笨,我傻,从你走进我家的大门,我就没有做对过一件事!但是,小双,请你相信我,你带给了我一生没有忍受过的痛苦!”小双的眉头轻蹙在一块儿,眼中泪光莹然,她却始终不让那泪珠滑下来,她的眼睛就那样睁着,闪着泪光,带着凄楚,怀疑地、做梦似的望着诗尧。这眼光显然使诗尧心都碎了,因为,他猝然把她的头揽进了怀里,痛楚地喊了一声:

“小双!请相信我!请相信我!”

小双轻轻地推开他,抬眼瞅着他,依然做梦一样的,不信任似的说:“你……你知道吗?诗尧,你从来没有对我表示过什么,我……我一直以为,你心里的人是……是黄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