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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我是怔住了。站在那儿,我有好一会儿没有动,也没说话。奶奶是越搞越糊涂,也站在那儿发愣。诗尧呢?他僵住了,一时间,他脸上的表情是复杂的,阴晴不定的。而且,逐渐地,一种沮丧的、狼狈的神情,就浮上了他的眼底眉端,他蹙着眉,出起神来了。在这种情况下,客厅里虽有三个人,却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直到妈妈拎着菜篮子从外面买了菜回来,一眼看到这副局面,她惊愕得篮子都差点掉到地板上。

“怎么了?”她问,“发生了什么事?诗卉,你今天没课吗?诗尧,你不上班?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一句话提醒了我,今天还要期终考昵!而我头发没梳,脸也没洗,我慌忙叫了一声:

“不得了了,什么都忘了。”就直冲进浴室去盥洗,再也没心情来管杜小双和诗尧的这段公案了。

我下午五点左右,才从学校回到家里。家中静悄悄的,奶奶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打毛衣,一盆旺旺的炉火,燃烧了满屋子的温暖。她身边的针线篮里,白毛线团和蓝毛线团都绕好了,堆了满满一篮子。我四面望望,就腻到奶奶身边去,在地板上一坐,伸长了腿,把头靠到奶奶腿上,伸手去火盆边烤火,一面问:

“人呢?都到哪儿去了?小双呢?”

“哎呀,”奶奶叫,“别乱挤乱挨的,当心毛线针扎了你,瞧,一头发雨水,又没打伞,也不穿雨衣,着了凉就好了。可不是,脸冻得像冰块了……”

奶奶一啰嗦就没完没了,我打断了她:

“人呢?都到哪儿去了?问您话也不说!”

“你爸爸请了十天假,今天总得上班了。诗尧去电视公司,还没回来呢。诗晴下了班就直接去李家了。小双呀,”奶奶的兴致全来了,“那孩子才能干呢,一整天,不知道做了多少事儿,洗洗烫烫,针线活儿,全都会,哪像你们姐妹俩,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只会吃,不会做……”

“她现在到哪里去了?”

“在厨房帮你妈烧饭呢!”

我跳起身子,往厨房就跑,奶奶直着喉咙嚷:

“扯了我的毛线团了,跑什么跑?女孩子也没一点文雅样儿,瞧人家小双,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哪儿像你们这样毛手毛脚……”

我等不及听奶奶的长篇议论,就一下子冲到了厨房里,妈正在那儿切肉丁子,小双坐在小板発上,安安静静地剥着玉米粒,妈妈一边切肉,一边不知在对小双说些什么,看样子说得蛮开心的,我进门就喊:“好啊,妈妈,杜小双才来我们家,你就欺侮人家,尽让人家做苦工。”

妈妈回头瞅着我笑。

“看样子,你和小双还真有缘,你妈做了一辈子饭,也没听你心疼过。好吧,小双,把你的玉米交给诗卉去剥,免得说我欺侮你。”

“剥就剥!”我端起小双面前的篮子,“小双,我们到屋里去剥,我有话问你!”

“怎么的?”妈妈笑骂着,“女孩子就是这样,每天神秘兮兮的,刚见面,怎么就有秘密话了?”

我不管妈妈,拉着杜小双,到了卧室里,关上房门,我们在书桌前坐下来,我一面剥玉米,一面开门见山地说:

“小双,今天早上,你到底和我哥哥怎么吵起来的?我上了一天课,也打了一肚子的哑谜,你好端端地弹钢琴给他听,他为什么说你考他来着?”

小双垂下头去,长发半遮着面庞,好一会儿,她没说话,然后,她抬起眼睛来望着我,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清亮而坦白,她低低地说:“你问我,我就说。从小,我爸爸教我弹钢琴、抄乐谱、学作曲,还学了好几年的小提琴。三年前,爸爸得了癌症,自知不久于人世,他更把他一生所学,完全教给我。他常对我说,小双,你什么都没有,可是,你有才华,有实学,那么,你就不贫穷。爸爸是个教书匠,教了一辈子音乐,有几个人知道他也可以成为名钢琴家或名作曲家?他死得安心吗?我不知道。爸爸对我,却期望很髙,因此,我发现你家有钢琴,又有个学音乐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