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诺伯蒂是怎么来到坟场的(第2/8页)

一声闷响,他落在一小堆毛茸茸的玩具上。这些玩具中,有些是他一岁生日时亲戚朋友所送的礼物——这还是不到半年前的事,还有一些是他姐姐曾经的玩具。落地时,他吃了一惊,但没有大声哭叫——如果你哭的话,他们会过来把你放回婴儿床。

他爬出了房间。

上楼梯很需要技巧,他还没有掌握好,但他发现下楼梯相当容易。他在楼梯顶端坐下,用包得严严实实的屁股一级一级地往下弹,就这么滑了下去。

他吮吸着橡胶奶嘴,不过他妈妈刚对他说过,他这个年龄已经不再适合吸奶嘴了。

他一路用屁股坐着下楼梯,尿布渐渐松了。当他滑到底站起来时,尿布滑落下来。他迈过尿布,身上只剩下一件儿童睡衣。通往他房间和家人卧室的楼梯很陡,而面对马路的门恰好开着,正对他发出邀请……

孩子有些犹豫地走出房子。雾气缠绕上他的身子,像个失散多年的老朋友。一开始,他心里还有些没底,但走了几步后,他越来越有信心,走得越来越快,摇摇晃晃地上了山。

越接近山顶,雾气越稀薄。

半轮月亮当空,月光皎洁,虽绝对比不上白天亮堂,但也足以让人看得清坟场。

瞧。

你能望见废弃的墓地教堂、挂锁的铁门、缠绕教堂塔尖的常春藤,还有顶部排水沟里长出的一棵小树。

你能望见石头、墓穴和墓碑。时而会有一只小动物从灌木丛中蹿出来,在路上一阵猛冲或小步疾跑,或是兔子,或是田鼠,或是黄鼠狼。

如果那一晚你在这里,这番月光之下的景象将映入你的眼帘。

也许你还没看见一个面色苍白、体态丰润的女子走在坟场大门边的小路上。如果你看见了她,只需定睛一看,便能察觉她不过是月光、雾和阴影罢了。

不过,那个苍白而丰润的女人的确在那儿。她沿着小路穿行过东倒西歪的墓碑,走向大门。

大门上了锁,冬日通常下午四点上锁,夏日则是晚上八点。

带尖刺的铁篱笆包住了部分坟场,其余部分由高高的砖墙围住。大门上的栏杆缝隙很窄:别说是成年人了,十岁小孩都钻不过去。

“欧文斯!”面色苍白的女人大喊,声音听来如同瑟瑟微风吹过高高的草地。

“欧文斯!你快过来看!”

女人蹲下身,凝视着地上的某个东西。她的身旁移来一片阴影,盖住了月光,原来是个头发灰白、四十来岁的男子。男子低头看了看妻子,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挠了挠头。

“欧文斯太太?”男人用语恭敬,因为他生时的年代比我们更讲究礼节,“这就是你叫我过来看的东西?”

这一刻,男人打量的东西吸引了欧文斯太太全部的注意力。小东西张开嘴,橡胶奶嘴落在地上。他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像是想拼命抓住欧文斯太太苍白的手指。

“我没看错吧?”欧文斯先生说,“这是个小孩吗?”

“那还用说?”欧文斯太太说,“问题在于,我们该拿他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不归我们管。因为这个小孩无疑还活着,也就是说他不属于我们的世界,和我们毫无干系。”

“你看,他笑了!他笑得多甜啊。”欧文斯太太用虚幻的手摸了摸小男孩稀疏的金发。小男孩开心地咯咯直笑。

一阵寒凉的微风吹过坟场,吹散了低坡上的雾气(坟场占据整个山头,坟场里外的路顺着山势蜿蜒曲折)。哐啷!坟场大门那儿有人在拉着门使劲摇晃,让老旧的大门、沉重的挂锁和锁链哐啷作响。

见欧文斯太太仍用虚幻的双臂抱着小男孩,轻柔地安抚他,欧文斯先生说:“来了,这孩子的家人来了,要把他接回母亲温暖的怀抱。我们就把他放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