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卡佛的事儿(第2/2页)

就是这样吧,如果一定要我说属于卡佛那独一无二的气息是什么,其实我也说不上来,也不想说,反正书里的一切都是这个叫做雷蒙德·卡佛的家伙的,那只老孔雀,那只恶心的耳朵,那只面包圈,软座车厢,这些都是这个穷鬼的。这些平常的卑微的不起眼的琐碎日子,就这样成了永恒,而他拥有这一切,永远拥有。我在网上看到过一张照片,照片里是纽约的冬天,一个乞丐坐在落了雪的公园里,旁边是他的狗,他讨钱的罐子和一块牌子,上面写着:

“So what, I just want a beer! ”

我想生活里有那么多让人绝望的事,有时候把自己当成个作家,是不是日子就可以稍微好过点呢?我天天编杂志都在琢磨着怎么把积极向上融会贯通,可是了不起的小说家从来不负责给人希望,如果有,那也是写作本身,却不关卡佛的事儿。有人觉得很奇怪,到底是什么促使卡佛能够在那样的穷困中一直坚持写下去的呢?其实我蛮不喜欢人们把卡佛的写作渲染得那么悲情,也不赞成把卡佛的读者界定为蓝领或者白领。海明威说过:“一旦写作上了瘾,成为最大的乐趣,不到死的那天是不会停笔的。”我认为卡佛也是这样,不需要过度的阐释。我开始变老了,开始特别害怕看人一本正经地讨论文学,我们都不会是第一天才了解生命的虚无。卡佛是一生坎坷,但咱们自己也不是蜜罐里泡大的呀,我一边看他的小说一边在想,这家伙这么穷,也还有辆车呢,美国人民生活真好。大家总是在讨论卡佛的经历坎坷,仿佛是在讨论《渴望》中忍辱负重的女主角一样。卡佛的书介绍到中国之后,总看到人在问,谁在读卡佛?到底谁在读卡佛?我想就是我呀,我在读卡佛,可是这又关卡佛什么事儿呢?又关你什么事儿呢?我可以读卡佛,也可以不读,就像我从不觉得我一定要去读海明威一样,但是我读了,我喜欢上了他。可是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在没完没了的日子里,一个面包圈,一杯啤酒,在夜里读卡佛的小说,看他那些绝望到底的故事,想想也不过如此,想到自己也可以写写自己的小说,这些小小的事情,都是人生中的“好事一小件”。这不就足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