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人间万事消磨尽(第3/5页)

这里的美,我又如何不知?可是,在一个濒死的人面前,还有什么能是美的呢?

药,好苦。

一连几日里,远瀛殿里只有惠菊陪在我的身边,甚至是夜晚,她都睡在殿中支起的小床上,可谓寸步不离。

每日那苦涩的药汁也是一定要喝,还有膳食,看得出是精心准备过,依了药理。

可是,我却见不到任何的人,还有,我最想知道,沈羲遥如今如何,他到底要怎样处置我。

心是悬紧的,我不担心自己,却担心着自己的家人,在自己做出那等事后,会受到怎样的牵连。

也许,那一直萦绕心头的想法又冒了出来,也许,我的兄长母亲,已经受到了惩治。

可是,如果这样,那么我又为何还在此?

外面秋光正胜,我欲下床,一连几日都躺坐在□□ 实在是难受,可是惠菊却总是阻止我想下床走动的念头。问她为何,也说不上来。

其实我的心中是明白的,那日里,我是看见了自己流下的血水,那个孩子,应该是随着那血离开了吧。

“惠菊,扶我起来。”我说话间一只脚已经落在了地上。

惠菊慌忙地跑来:“娘娘,使不得,您是不能下床的。”

我没有理会她,自己就站了起来,脚下有些虚浮无力,可是我已经压抑得透不过气了。

“娘娘,您不能。”惠菊走到我的身边,拉住我的手,她的眼睛里是坚定和担忧。

我摇摇头:“惠菊,本宫不管是为何,可是本宫只想出去透透气。”

我说着环视了这间精致的屋子,那些华美的器具在窗子洒进的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流光溢彩的美,可是,我无心去欣赏。

惠菊还是拉着我的手不放,我的脸上升起了一丝的不悦和悲怆。

“惠菊,”我看着她洁白的手:“本宫只想出去透透气。”我的言语虽平和,可是口中的坚定却是无法抗拒的。

惠菊的手不由就松了开。她看了看外面的天光,咬了咬牙:“娘娘,天冷了,我去给您拿件衣服。”

雪白镶金丝贡锦纱锦裙,再一件月白色绘浅淡荷花样子的绒开衫,最后披一件红香色大披风。头发只是用白锦缎的丝带挽起,零星几枚珍珠的簪花,却已让我觉得不堪重负。

终于是明白,为何惠菊不准我出去,甚至是下床。却也暗叹,自己已是这般模样。

推开门,惊讶地发现殿外五步一卫,十步一岗。

我并不在意,看着惠菊与一首领模样的人说着什么,我拨弄着披肩上系带底端垂下的红宝石,目光看向了那红墙外高远的明澈的蓝天。

湖畔,我静默地站在一株柳树旁,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宽阔的水面。

杨柳依依,长长的柳枝轻拂平静的水面。水上是高远空灵的蓝天的倒影,还有片片浮云。已是暮秋,虽菊花漫地,繁复明丽,却也略见萧索清淡之气。风已是凉薄下来,木叶萧萧,南雁长鸣。

惠菊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我,我知道她的眼中是悲戚,我的眼中又何尝不是呢。

一直安静地站着,不说话,不动,看着那太阳渐渐低沉下去,湖面上被染上了温暖的橘黄颜色,那洁白的云也已变成了绯红的霞,另一边的天际,却是墨蓝深深,星斗沉沉了。

这一个下午的时光,我一直在想着所有发生的一切。

从入宫,到与沈羲遥的相遇,他给我的宠爱荣冠六宫,无人能及。我能感受得到,他对我的宠爱,并非因为我的出身,却是发自真心。

他为什么要杀害父亲?难道仅仅是因为不愿皇权旁落?可是父亲后来并未完全把控朝政,再加上我的原因,两人的关系已经大有缓和。

当然,读过那么多史记,自然知道外戚的危害。沈羲遥动手除去凌家,是迟早的事。

想到此,我不由打了个寒战。父亲已死,剩下的就是我的三个兄长。我刺杀了沈羲遥,若他追究去,那么,我的家人必逃不过株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