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记 同素光·共千秋(第3/7页)

错了,全都错了。一切原不该是这样,将军心系家国,夫人深明大义,四少情深义重、子谦热血激昂、四莲心地纯善……他们原是人中龙凤,占尽世上风光,原该拥有最美好的一切。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所有这一切,都偏离了最初的方向,堕向不可知的深渊。甚至,颜世则,连他也走上一条意想不到的路。

蕙殊闭上眼,眼中却已无泪。

缓步走过医院静谧长廊,守卫森严的侍从令她稍稍觉得心安。许铮在医院守到天亮方才匆匆离开,往日里只有夫人才能压得住他那火爆的脾气,如今夫人昏迷未醒,以他的嫉恶如仇,只怕冲动之下莽撞行事,反落入对手圈套。

蕙殊心里忧虑,一面想着,一面低头走出医院大门。

“小姐买花吧!” 一个徘徊在门口卖花的女童朝她奔来,高高举起一束栀子花,便要塞进她手里。身后警卫立即上前驱赶那小孩,花束落在地上,蕙殊垂目刹那,陡地怔住——花束用一条白色缎带扎着,七朵雪白栀子花,中间扎一小束莳萝,不伦不类却又别样有趣。

当年颜世则,第一次送她的花束,便是这样别出心裁的怪趣。蕙殊抬眼,望见那卖花女童跑远的身影,一直跑进对街小巷。警卫未及阻拦,只见祁小姐已匆匆追了上去。

阴暗小巷里有一股潮湿味道迎面而来。

“颜世则,你出来!”蕙殊微微气喘,一手扶墙,扬声叫出那久违的名字。

檐下阴影中,压低礼帽的瘦高身影徐徐走出,垂在身侧的手,夹一支半燃的烟。隐在帽檐下的目光深凉,如同他微哑的语声,“你还记得我送的花。”

“为什么引我来这里?”蕙殊深吸一口气,隐约听得身后脚步声急,是警卫们追了上来。

“没什么,想看看你。”颜世则缓步走近。

蕙殊下意识退后半步,“你……”后面的话语来不及出口,陡然已被他用唇夺去。他猛然将她拽入怀抱,在她毫无防备之际,低头吻上她嘴唇。蕙殊脑中轰然一声,怒火熊熊腾起,似一声滚雷炸在头上。

巨响,惊天动地。这声响来得地动山摇,令整个地面都在颤抖,天空似一瞬间灰暗下来。

这不是幻觉,是爆炸。蕙殊奋力挣开颜世则怀抱,在脱离他臂弯的一刹那,听见他极低极快地说了声“保重”。

他放开她,转身朝小巷深处奔去。

枪声同时响起。就在他身影消失于小巷转弯处时,追赶上来的警卫开了枪。那风衣扬起一角,高瘦身影只一晃,便无声无息倒下。

蕙殊睁大双眼,骇茫看着一切在眼前发生,什么也来不及,连一声惊叫也未能发出——警卫已拖着她迅速离开巷子,朝来路退回。甫一奔出巷口,飞溅砖石泥灰与呛人的硝烟味道迎头扑来,蕙殊抬头,骇然看见医院整栋楼都已着火,东面半个楼角塌毁,那正是夫人病房所在的位置,而大门已被完全炸倒——就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接她的车子已炸成废铁。

一场惊天阴谋被揭穿,就此真相大白于天下,也酿成一场震惊世人的政治风暴。这场飓风在半月之内席卷了整个政界,从南至北,自上而下,涉入弹劾案的达官要人竟达三十余人之众。首当其冲的南方军政府临时代总统被控涉嫌阴谋颠覆和谋杀的双重罪名。

消息一经传出,效忠代总统的军队连夜集结开进,包围了总统府与议院,强行攻占立法院,宣布议员们非法集结,以武力驱逐并逮捕了大批议员和党部元老。这一野蛮行径引致举国大哗,谴责声浪如潮涌至。非但民众大哗,各地军镇也纷纷起而抗议,更有佟岑勋等人率先号召讨伐。

南方政府就此分裂为二,大多数党部元老与军队少壮派结成同盟,拥戴陆军总参谋长继任临时总统,迅速调遣兵力反击,誓死维护先总统遗志;代总统则另组内阁,宣布旧议会为非法,宣布将对党部重新改组。双方军队对峙不下,互有伤亡,各地军镇讨伐武装远水难救近火……一时间,战火阴霾笼罩,民众再一次陷入战乱恐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