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记 易真假·履薄冰(第3/4页)

然而,薛晋铭究竟被置于何种位置?若是佟帅信不过他,假徐季麟之手诱他千里北上,一旦倒阁成功,兔死狗烹,他会不会成为第一个祭刀之人?若佟帅并无猜忌之心,却是徐季麟行反间之道,那他暗中究竟是为傅家效力,还是另有其主?以子谦遇刺之事看来,那一方行事不像佟帅手段,却又似训练有素的军人所为。难道激流暗涌之下,还潜藏着未知的势力,时刻窥视这一切?混乱的迷局,让人看不清敌友真假,到底有几只手在暗中搅动这迷局,此刻又有多少人置身水火之中?

明知晋铭身涉险境,她却无能为力,连自顾也不暇。伤重感染的子谦还发着高热,再不能经受路途颠沛。

杀机如影随行,不知下一次危险会在何时。冷汗涔涔透衣,遍体生寒,念卿低了头,将脸埋在自己掌心,强迫自己不去想那远在彼方的人,不要揭起心底最深的眷恋倚赖。然而总有一个声音袅袅在耳畔念着,仲亨,仲亨……

他已该得到北平的消息了。为什么还是按兵不动,没有一点动静传来。东南叛乱军阀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将战事一再拖延,她等他归来一等再等,往日尚能给自己无数借口,到此时孤绝无援,心底里密密缠缠如针如刺,再也分不清有没有怨。

窗外风声呼啸,雪更急,夜更浓。许铮却不敢催促,眼前修削背影仿佛一碰即折。良久,夫人幽幽一叹,终于转过身来,“走吧,该动身了!此去变数难测,我将祁小姐交托给你,你务必保护好她。”

许铮毅然道:“夫人放心,属下必不辱命!”

他话音未落,杂乱脚步声已从走廊到了门口,“报告!”

许铮与念卿互换眼色,俱是一凛。急急赶来的侍从沾了满身碎雪,匆促行礼,朝念卿道:“夫人,事情好像不妙,刚得到的消息,说前方大雪封路,往南边和东边的铁路都已暂时关闭!”

“铁路关闭?谁下的命令?”许铮脱口惊问。

念卿刚刚回复血色的脸颊再度苍白。

侍从摇头,“还不清楚,城里军警也是刚得到的消息,不像有备而来。”

许铮还未接话,却听夫人蓦地开口:“马上离开医院!等城里军警有备就来不及了!”

早年的颠沛生涯磨炼出她异乎常人的警惕,数年安稳生活,并未磨去她对危险的敏锐直觉。念卿焦切地挑起窗帘,“附近有没有可靠的地方,先避一避?”

风雪交加的黑夜,入目一片迷茫。许铮略一沉吟,“有,我有办法!”

变在顷刻,事不宜迟。留守医院的侍从立刻将发热昏迷中的子谦强行搀扶起来,许铮护着他与念卿,避开医院耳目,从后院悄然离去。其余侍从匆匆赶回专列接应蕙殊。原设计好与蕙殊互换身份,混淆外间耳目,假造一个霍夫人仍在专列上的幌子;对外不能暴露霍子谦的身份,只能谎称侍从受伤入院。旁人不知究竟,但刺杀的人必然明白侍从便是子谦,这是遮也遮不住的事情。按原定计划,只待今夜人静更深,将子谦接出医院,与念卿一同扮作平民,混在往来行商之中,改搭最早一班经过晏城的火车离去。而代替霍夫人的蕙殊与许铮同行,引开外间注意力,仍照原路行进。

这桃代李僵的主意,原是蕙殊自己提出来。她的勇气令许铮肃然起敬。念卿接受了这个建议,没有客气推托,只将自己最干练的侍从都留给蕙殊,命许铮留在她身边全力守护。

念卿很清楚,在这境地下,她和子谦是万万不能落在居心叵测之人手里。谁控制了她与子谦,便等于控制住了霍仲亨的软肋。

纵然是死,她也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成全旁人的嫁祸,引得纷争再起。不论付出何种代价,亦不能令那险恶之人得逞。可这计划来不及实行已落空。局势的变故比任何人的预料来得更快更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