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记 怎堪误·却相逢(第3/4页)

此时想来,似颜世则那样平庸的男子,或许更可堪岁月消磨。当日四少说,小七,你迟早会生悔意。

会吗……火车猛然摇晃,突如其来的晃动令蕙殊立足不稳,整个人跌向窗口。四少眼疾手快将她拽入怀抱,自己也抵不住巨大冲力,同蕙殊双双摔在床铺上。远远传来铁轨哐当的巨响,随即火车停下,鸣笛声与敲钟声响成一片。

待火车停稳,四少示意蕙殊镇定,探手到枕下,竟取出一把乌亮的德造手枪。蕙殊惊呆,只见他趋近车窗查看动静,蹙眉良久,神色紧张凝重。外头脚步声急,旋即包厢门被敲响,是列车员在大声安抚乘客,“众位不必惊慌,前方遇上铁路管制,火车需暂时停靠……”

四少将枪藏入衣下,拉开门截住一名匆匆奔过的列车员:“前面出了什么事情?”

列车员苦笑道:“有专列到,车站到沿线一律管制,这往北平是常有的事儿,遇上了谁也没辙。您且放宽心,等管制过去吧。”

这位乘客派头极大,打赏也大方,见他闻言面色不豫,列车员便凑近了低声道,“也不知是哪位大人物,专列来得仓促,还神秘得很。”说着往包厢内一瞥,列车员露出个暧昧笑容,连忙告退而去。

蕙殊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仍躺在四少的床上,忙面红耳赤地站起来。四少并不将枪放回枕下,反而贴身藏好。他一介平民,却随身带枪,蕙殊看在眼里暗自心惊。四少也不解释,只淡淡道,“遇上管制也没办法,你回去休息,有事我会叫你。”

他送她回自己包厢,出去时伸手在她胳膊轻轻一扶。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隔了衣物也那么暖人。

蕙殊无端红了脸。回到包厢,重新在桌前坐下,欲提笔写完给贝儿的信,却发现一个字也写不出了。

管制足足耗去四个钟点。非要遇上同大人物狭路相逢的逼仄,这才知特权阶层的可恼。

总算火车到站,随着熙熙攘攘人群钻出站台时,天色已经黑尽。北平的冬天寒冷干燥,夜风兜头吹着,似小刀子刮脸。蕙殊从未尝过这般饥寒交迫滋味,在站台外张望半晌也不见来接人的车子,忍不住哀叹:“这可好了,连个接的人也没有,果真是谁也不惊动。”

怪就怪他,来之前贝儿问北平那边如何安排,四少却道谁也不惊动。明明已到家门口,却一副微服私访的派头。当时她便打趣说,四少也要来一出三过家门而不入吗。贝儿还怪她多话,眼下可好,落得在寒风中受冻。

她嘀嘀咕咕,四少也不辩解,只脱下大衣搭在她身上。大衣又长又暖,几乎把她整个人包裹进去。

一辆车子无声驶近,夜色里也没有打灯,静悄悄就停在了身旁。蕙殊惊了一跳,就见车门打开,一截纤细的小腿从旗袍下伸出。裹着裘皮大衣,臂挽手袋的女子款款下车,几步走到四少跟前,立定了朝他上下打量。

“好啊。”她哼一声,扬起手,作势欲打他,“没良心的,还算记得回来!”

四少微笑捉住她手腕,“怎么嫁了人还是这副坏脾气。”

“有好脾气也不会朝着你!”那女子脸一扬,站台灯光照见她杏眼粉腮,妩媚可人,一口脆圆京腔十分好听。

四少摇头笑,“难怪人说徐总长什么都好,就是怕老婆。”

“呸!”那美人啐他,转眸朝蕙殊一扫,似笑非笑,“薛四公子也什么都好,就是太好色。”

蕙殊羞得无地自容,张口想要反驳,却听四少淡淡笑道,“祁小姐是我的秘书。”

他为她二人介绍,“这位是徐季麟徐总长的太太,胡梦蝶。”

蕙殊了然,对她含笑点头。胡梦蝶与她握手,笑容里有一分不冷不热的疏远。

司机安顿好了行李,上前欠身道,“二太太,可以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