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评论》 (1967)(第3/6页)

您认为您自己是个美国人?

是的,我是这么认为。我就像亚利桑那的四月一样充满了美国味。美国西部各州的动植物和空气把我与俄国的亚洲及北极部分联系起来。当然,我得益于俄国语言及风物良多,以至在精神层面上难以满腔热忱地接受美国地方文学、印第安舞蹈和南瓜馅饼,但当我在欧洲边境出示我的绿色美国护照时,我确实有一种温暖、愉悦的自豪感。对美国事务粗暴的批评会让我恼火和痛苦。在国内政治方面,我是一个坚强有力的反隔离主义者;在国际政治方面,我坚定地站在政府一边。每当产生疑问,我总是遵循选择那种行为准则的简单方法,尽管这一行为准则会使得红色分子和罗素(4)们大为不快。

您认为您属于哪一个群体?

我并不真正属于哪一个群体。我能够在思想上聚集一大群我喜欢的人,但在实际生活中,在一个真实的国度,他们可能会组成迥然不同的团体。另外,我想说,与阅读我的作品的美国知识分子在一起我感到非常惬意。

*您如何看待学术界作为一种环境对作家的作用?您能主要谈谈您在康奈尔大学从事教学的利弊吗?

赏心悦目的校园,再加上一流的大学图书馆,对一个作家来说,就是良好的环境。当然,有如何教育年轻人的问题。我记得有一次,放假期间,不是在康奈尔,有个学生把收音机带进阅览室。他设法说明:①他放的是“古典”音乐;②他“轻轻地”放;③“夏天没有很多读者”。而我就在那儿,影响我一个人,也就影响了很多人。

您能描述一下您和当代文学界的关系吗?和埃德蒙·威尔逊、玛丽·麦卡锡,和杂志编辑及出版商关系如何?

我只有一次和别的作家进行过合作,就是二十五年前,和埃德蒙·威尔逊一起为《新共和》杂志翻译普希金的《莫扎特和萨利埃里》。这事想起来就觉得有些荒诞,因为去年他竟敢质疑我对《叶甫盖尼·奥涅金》的理解,真是愚蠢至极。相反,玛丽·麦卡锡在《新共和》上发文对我表示好感,尽管我认为她评《微暗的火》时在金波特的李子布丁上加了很多她自己的配料。我在这里不想提及与吉罗迪亚的关系,我在《常青评论》杂志上对他“奥林匹亚选集”上的恶毒文章进行了回击。除此之外,我与我的所有出版商的关系都很好。我和《纽约客》的凯瑟琳·怀特、比尔·马克斯韦尔情谊深厚,就是最傲慢的作家也会对他们怀有感激和愉悦之情。

您能说一下您的写作习惯吗?您按事先准备好的大纲写吗?您是从一章到另一章跳着写,还是按顺序从开头写到结尾?

作品的构想先于作品本身。就像玩字谜游戏,我随意在空白处填写。我在卡片上写下这些段落,直到完成整部小说。我的写作计划是灵活的,但我对写作工具则相对讲究:横格的布里斯托卡片、削得不太尖的橡皮铅笔。

您希望世界有什么样的前景?对您来说,过去就是现在,即使在一部写“未来”的小说,如《庶出的标志》中也是如此。您是一个“怀旧者”吗?您愿意生活在什么时代?

我愿意生活在这样的未来日子里:有着悄无声息的飞机、优美的空中自行车、万里无云的银色天空、通用的地下道路系统,卡车将被淘汰,就像莫拉克人(5)的遭遇。至于过去,我不会在意从不同的时空角落重新找回已经失去的生活乐趣,如宽松的长裤、长又深的澡盆。

您不必对我所有的金波特式问题一一回答。

避开难题无济于事。让我们继续吧。

除了写小说,您最喜欢做什么?

哦,当然是捕捉和研究蝴蝶。比起显微镜下蝴蝶器官的新发现和在伊朗或秘鲁的山里找到蝴蝶新品种所带来的欣喜,文学创作具有的快乐和报酬算不了什么。如果没有发生俄国革命,我很可能完全投身于鳞翅目昆虫学研究,根本不会写什么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