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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他们俩(虽然这里不想用他们俩这几个字眼)是被住在附近的一个连环画作家的夫人发现的。他们是少有的几位移居到这里后长期住下来的人。她说,因为那辆车在罕无人至的小路尽头停了好几天,所以那天遛狗时就拐进去看了看。

那位夫人给人的印象特别好,她从心底里同情我们,为神情木然的母亲和我端上了热茶,作为感谢,后来我们给她寄去了回礼。没想到她竟给我们写了一封温暖热情的回信,连环画作家先生还在那封信上亲笔画了一幅动人的画。

他们俩为我们所做的一切让我们感到在那个悲惨的日子里,还有一线光亮温暖着我们。在我回忆着这对夫妇时,山崎先生那辆破旧的Mini Cooper也开进了被冷风吹得呼呼作响的树林中。本来开起来就摇摇晃晃的车,开在这种没有铺装过的道路上更是颠簸得厉害。爬坡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

渐渐地,两个人都变得沉默起来。

我一边引导着他往那个地方开,一边开始觉得心里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眼前也一阵阵发黑。我不禁怀疑起来:自己真的想去那里吗?

当然,那个地方早就看不到父亲的车了,恐怖的场景也不会重现,只有被枯叶覆盖着的空荡荡的小路。

不知怎么,总觉得这里是那么令人厌恶,也许是因为有人死在了这里的缘故吧。这里是父亲结束了生命的地方,当时他的心情绝不可能是愉快的!父亲的音乐也好,那些精彩的演奏也好,还有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都被这个“黑洞”吸走了。就是这么个地方!

听到我说“就是这里”,山崎先生把车停下来。

“如果我把护符放在这里的话,是不是会让住在附近的人感到不舒服啊?”

“没关系吧。要不把它埋起来吧?”山崎先生说。

“那就把它埋在角落里吧。”我说。

山崎先生竟然从汽车后备箱里拿出一把铁锹,不是铲子而是铁锹!

“这个,您什么时候竟然用过这种东西啊?”我问。

“很久以前了,大概是我妻子在她娘家的院子里种球根植物时用过的吧。”山崎先生笑了。

“您夫人还好吧?”我问道。

“两年前离婚了,她离家出走了。”山崎先生说,“哦,原因并不是我有什么婚外情之类啊,虽然我不能说没有过外遇。但不管怎样,她是个让人摸不透的女人。当然,我们一直想要孩子却一直没有。结果她交了一个年轻的男朋友后,就和我离了婚。现在他们已经结了婚,连孩子都有了,她应该属于高龄初产。”

听了这些,说实话,我有些暗自高兴。但像他这样的人,我估计肯定身边早就又有别的女人了吧。

“是吗?”我说,“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肯定不简单吧。不过,真的很遗憾,我和妈妈都很喜欢看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样子。”

“‘芋头儿’不在了,我也离婚了,这些年发生了很多改变。我甚至奇怪自己竟然还能这样正常地过着日子。”山崎先生说。

“虽然我还有妈妈在,可是我也觉得好像什么都失去了一样。”我说。

“因为芳芳凡事总是想追究个所以然。可是,很多事不管你的脑子怎么样转来转去,却是找不到答案的。不过对于你来说,那也是你生活度日的一种方式,所以我并不觉得那就是幼稚,或者有什么不好。不过也有一种方法,就是茫然地凝视着一个一无所有的空间,什么都不想,只是那样呆呆地凝视。然后突然间你一直忍耐着的那些痛苦和悲伤就会一下子都不见了。你妈妈应该就是属于这种类型吧。”山崎先生认真感慨地说。

他的话简直是一语中的!我只好选择沉默。

“你是不是看到妈妈那样,觉得特别担心,于是什么都去替她考虑了?可是,不管多么亲近的人,很多事也是无法代替对方去考虑的。当然,我觉得这也正是你的优点。你总是那么努力,总是一刻不停地去思考、去行动、去为别人着想。你是那么坚强,让我都感动得想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