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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儿呀,丢死人了。半夜三更喝得这么醉醺醺的,妈妈也真是的。等我回去的时候,家里肯定被那个大电视机和立体声音响弄得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我笑了。

“对了对了。你妈妈走了正好。这个。”新谷君说着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来。

我暗暗惊讶,这种感觉我还清楚地记得,因为最近刚刚体验过。

“当着你妈妈的面,我有点儿不好说出口。”

“是什么啊?”我问。

新谷君打开布包,里面有一个类似护身符一样的东西。

“又来了。”我忍不住说道。

“为什么说‘又来了’呢?”新谷君问道。于是我把阿姨跑到店里来送了我一包盐的事,告诉了新谷君。

新谷君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以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们那里有个人自杀了,所以我们弄了个驱邪避灾的仪式。那时,我父亲的朋友请了他们家附近神社的人。上次你说也许什么时候会去一趟茨城,我就去那个神社帮你请来了这个护身符。我想只要带在身上,大概感觉会好一些吧。”

“新谷君也信这些啊!”我不由得脱口而出。

“不是,也不是说非要怎么做才好,只是觉得,带在身上也许心情会觉得轻松一些吧。对不起,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多余,可还是去帮你求来了。”他说话的语气音调和那个阿姨一模一样,让我一下子觉得很不舒服。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我也跟他道歉,“谢谢你。”

新谷君很不好意思地脸都红了。虽然店里很暗,但我能想得到他那可爱的样子。

这样的新谷君更加让我喜欢了。

是什么让我压抑着自己?我也搞不清楚了。

啤酒的味道就像沉淀在深夜的底层一样苦涩。就这样,当我喝得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不知道自己曾做过些什么时,我像孩子一样想和新谷君一起回他住的地方。虽然父亲的事情就像小骨刺一样依然残存在这里或那里。可是母亲的变化仿佛一面镜子,让我的内心也一点点地发生着改变。

如果就这样和新谷君继续往深里交往,我们会变得越来越难舍难分吧。每天就这样相处,也许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吵架、哭闹;我去法国,然后回来;再重新开始工作;日复一日,也许有一天我们会住在一起,会结婚,然后生孩子……即使如此,可我们依然不知道将来会是怎样。当我从这个店走出去时,突然被车撞死也说不定;也说不定在巴黎的什么地方遇到什么人,陷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因而留在那里不回来了。也许明天新谷君上班的时候,突然有个羞花闭月的大美人对他穷追不舍,他只好满怀歉意地跟我分手也说不定呢。所以,所谓的“与其将来后悔,不如先做了再说”,肯定就是这个道理吧。

可是,我还是觉得,如果和新谷君就这样继续往深里交往的话,总有一种我自己也说不上来的过于单纯的东西横亘在内心深处。那好像是和父亲相关的东西,如果我就这样继续往前走的话,就得对这些东西视而不见。

就这样顺利发展下去的话,所有的一切都将沐浴在阳光下,我的人生中将不会再有羞怯。可是那些被我视而不见、深藏不露的阴暗的东西肯定依然存在,它们像乱麻一样在我的内心绞作一团,让我无法理出个头绪。

而且我觉得,也许正是这样一团乱麻在心底里越绞越大、越来越黑暗,才是导致父亲死亡的真正原因吧,我现在所体验的大概就是父亲的迷你版吧。

可是,仅仅是弄清楚这一点,就已经让我精疲力竭。

于是觉得太麻烦了,真想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想立刻靠在谁的身上,闭上眼睛紧紧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可是那个想这样去做的自己和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之间,却还横亘着一层硬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