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猎人阿迅(第2/9页)

不知为什么,阿迅希望早日下山,可一旦他设想某一天同鸦见面长谈,那地点又总是在半山的石屋里头。大概这个他在寂寞中住了七年的地方,已经成了他的心灵的居所。

他清晰地记得那次他给鸦去送书时的情景。鸦穿着一身工作服站在那间刚粉刷过的大房子里,看上去像小女孩一样。

鸦对他送去的书赞不绝口,欢喜得不断拍手。

“他们说您独自住在一座石头山上,是真的吗?”

“是真的。”阿迅说,“我真希望哪一天能请您去我家做客。我们可以面对面交流读书经验。”

“啊,我真想去啊,一想象那种情景就激动。您可不要改变主意啊。忙完这一阵我就去拜访您!我还从来没看见过建在山上的石屋,在那样的屋子里谈文学……我要晕倒了!”

从鸦那里回来,阿迅神魂颠倒,什么事也做不成。

他到后院劈了一会儿柴。虽然天气还不太冷,他还是要将木柴准备得很充足,怕万一鸦突然就来了。他设想的场面是壁炉里烧着熊熊的火,茶几上堆着他钟爱的书籍,有几个书柜敞开,以便谈话间随时取书。对了,还有那两只新买的鹦鹉,一定要训练它们说:“鸦,鸦,我们爱您!”他感到自己有使不完的劲!他决心将鹦鹉训练好了之后,就送给鸦的书店。阿迅越想越兴奋。

劈完柴之后他洗了个冷水澡,终于安静下来了。他做了简单的晚餐吃了,就开始读康德的哲学书。这已成了他最近的精神享受。每次阅读到了深夜,他就到外面去看天空中的星星——不管有没有星星。他太喜欢这位哲学老头了,因为他解开了他情感生活中的一个死结。

想到母亲对自己的支持,他今天夜里的阅读特别顺利。他在心里不停地同康德对话,甚至提出了疑问。

夜里十二点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他的一位同行,他称之为迟叔的猎人上门找他来了。阿迅记得他住在云雾山下,五十来岁,鳏居多年,有两个未成年的女儿。他俩多年没见面了。

“啊,您在读书吗?读书真好,可我总是下不了决心,家里事太多,女孩难管,一天忙忙碌碌地就过去了。我真后悔!我要是像您这样热爱读书,遇到问题就不会发愁了。唉!”

“那么,您遇到难题了吗?”阿迅一边问一边给他倒茶。

“愁死了。我告诉您一个信息吧:云雾山的幼蛇数量在减少。当然,这同獴没关系,獴的数量很小。还有猫头鹰,现在几乎看不见它们的踪影了。”

“我听说了在山上办学的事,您认为是这个原因吗?”

“您还不知道吗?您是猎人啊。我责备自己好久了。唉!”

他垂下头坐在椅子上。阿迅不知要怎样安慰这位朋友。

阿迅沉思了一会儿,低声说道:

“将学校办在山上,对于孩子们来说是很好的,可是对山上那些原住民来说就未必是好事。这样吧,迟叔,明天我同您一块去找校长,将这事协调一下。”

“不,不!不能找校长!我同那些老师都是知心朋友。我一直想等他们自己觉悟,可我是急性子……唉!”

“明白了,迟叔。您先回去,我明天上午去找您。我们一起去参观一下学校,然后我们无意中谈起云雾山的生态问题——这样做如何?”

“好!好!太感谢阿迅了。我这就回去了,您别送我,明天我在家里等您。还是猎人的心相通啊。当年您射杀了那只熊,我还记得您痛苦的样子。校长说得对,这些大山不能没有猎人。没有猎人的山还算个什么山?”

迟叔离开后,阿迅的心中充满了感叹。就连他居住的这陨石山,也常有些不知名的细小的鸟儿飞来做客,更不要说土质肥沃的云雾山了。那里头居住着多少动物啊!那是它们的山,人可以去做客,但不应久留。阿迅想,他今天遇到的问题康德当年还没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