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战争 第一章(第3/6页)

乔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她问道:“你给《塔里的公主》怎样的评价?赛巴斯钦,说实话吧。”

“喔,还蛮像是一个在学步的巨人——一场没有说服力的演出,然而它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会,我十分确定。只要他没有在这场该死的战争里送命就好。”

乔打了个冷战。

“这好可怕,”她喃喃说道,“在巴黎的医院里工作时,人会看到某些事情。”

“我明白。如果他只是受伤或残废了还不打紧——不像小提琴家,失去右手就完蛋了。身体残缺无所谓,只要他的脑袋还在脖子上就行,这么说很残酷,可是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知道。但是有时候……就算那样……”她没有把话说完,就改用另一种口气说话,“赛巴斯钦,我结婚了。”

就算体内有某个东西让他痛得一缩,他也没表现出来。

“你结婚了?亲爱的,拉马尔离婚了?”

“不。我离开他了,他是个混蛋——一个混蛋,赛巴斯钦。”

“不难想象。”

“我并不感到后悔。人总得过自己的人生——去取得经验,这远比从人生中退缩来得好,迈拉舅妈就无法了解这种事。我不会去亲近伯明翰那些人,我不会为自己所做的事觉得羞耻或后悔。”

她不驯地凝视着他,而他回想起普桑修道院树林里的乔。他想着:“她还是一样,冥顽不灵、叛逆又可爱。那时候就看得出她会做这类事情。”

他温柔地说道:“我只为你一直不快乐感到遗憾。因为你一直不快乐,不是吗?”

“那很恐怖,不过我现在已经找到我真正的人生了。医院里有个受重伤的男孩,他们得替他打吗啡止痛。他退役了——虽然身体康复,但已经不适合服役。不过吗啡让他上瘾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两周前要跟他结婚,我们要一起对抗这个问题。”

赛巴斯钦说不出话来。这完完全全是乔的作风,可是看在老天的分上,她为什么不能找个有残疾的人就好?染上吗啡瘾的状况会很可怕。

一股突如其来的刺痛贯穿他全身,就好像他放弃了最后一丝希望。他和乔走上了相反的方向——乔置身于无法实现的理念与落水狗之间,他则继续往上爬。当然,他有可能会在战争中阵亡,但不知怎么他不觉得会这样,他几乎能确定自己连古典战争画里的那种伤都不会有。他笃定自己会全身而退,还可能得到一点普通程度的荣誉;而且他会回到他的事业中,组织它们,让它们重现活力;在这个不能容忍失败的世界里,他会成功——卓越地成功。他爬得愈高,就离乔愈远。

他心酸地想着:“女人会愿意把你从泥淖中救出来,却不会来到山巅陪伴你;然而你在那里可能寂寞得要死。”

他不太知道要对乔说什么,让她沮丧没什么好的,这可怜的孩子。他相当轻描淡写地问道:“你的夫家姓什么?”

“瓦尼耶。你一定要找个时间见见弗朗索瓦。我是回来处理一些烦人的法律事务,你知道吗,我父亲在一个月前过世了。”

赛巴斯钦点点头。他听说过韦特上校的死讯。

乔继续说下去。“我想见见简,也想见弗农跟内尔。”

事情讲定了,隔天他会载她去魏兹伯里。

内尔跟弗农住在距离魏兹伯里一英里远的一间朴素小房子里,弗农看起来很好,皮肤晒成棕色,他冲向乔,热烈地拥抱她。

他们走进一个家具全都罩着布套的房间里,吃了一顿配酸豆酱的水煮羊肉当午餐。

“弗农,你看起来好极了——几乎可说是很帅啦,不是吗,内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