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三月十五日

为赞本归来举行的庆祝活动简直没完没了。每天早上我都在想,他们恐怕已经把河里所有的鱼、山上所有的肥鸟和野猪都逮光了;即使食物来源未被耗光,他们的身体也该精疲力竭、难以为继了。到了晚上,我又会想,说不准明天一到,一切都会回归正常:太阳一出来,女人们就会到湖上去打鱼;到了上午,我以前那些访客又会登门;去集市交易的人们又会纷纷出发,去忙他们的生意。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仍在整天整天地睡觉,因为他们整晚整晚地

熬夜。每天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鼓声便会重新响起,火堆也会重新燃起来,相同的一夜将会重新上演:吃,喝,跳舞,叫嚷,唱歌,还有哭泣。

邻村有人刚去了一趟海边,并从那儿学了几种新的沙滩舞回来。此前,跳沙滩舞是不为部落里老一辈人所允许的,可这个星期,大家却都学会了。他们部落原来的标准舞姿里有使劲儿快速抖动阴茎这种极其逼真地模仿性交的动作。与这种动作相比,新沙滩舞简直就像Hokey Pokey 23一样无伤大雅。他们相互在身上描画了一些非常复杂的图案,这些图案我在他们最贵重的陶器上都没见到过。每个人都穿戴着他们最漂亮的衣饰,身上挂了一串又一串贝壳。贝壳串碰在一起叮叮作响,弄得你说话时得使劲儿嚷嚷别人才听得见。

虽然我五天之内已经做了满满五十本记录,可我却觉得无聊透顶。我知道我是个另类,我对这种狂乱、幻象和公开的偶像崇拜已经厌倦。可我知道,对我们人类学家来说,能亲眼看见这种部落文化的象征性事件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然而,我对眼前的人群没有信心——好几百人挤在一起,没有认知,只有最原始的冲动:吃喝和性。可芬却认为,只有抛掉你原有的思维模式,你才能接受一个新的,一个群体的、集体的思维模式。这是一种令人兴奋的人与人的关系模式,这种模式我们早已在追求个人主义的过程中丢失

了,除非遇到战争。而这其实也正是我的观点。

更何况我已急不可耐地想要接近赞本,我想和他交谈,或者,照班克森的说法,我想向他发起进攻。麦伦已经答应我,等庆典一结束,她就会帮我争取采访赞本的机会。她一个劲儿地向我们表示感谢,我似乎无法让她相信,其实我们跟她儿子的回归没有丝毫关系。

我想,要是班克森在赞本回来之前没离开该多好啊。那样就会有人陪我说说话,而且,这个人不会一大早就因为吃了牵牛花的种子和一种叫honi的东西(天知道还有些什么别的玩意儿)而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我写了张字条给泰蒂,让她去集市的时候帮我交给基奥纳部落的人。可她却一直没空去集市。这个星期以来,村里还没有人出过湖。

我越来越觉得为赞本举办的这场庆典像头野兽,它会变,会吃,可就是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