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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往河边走。我使劲儿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再使点劲儿。连血都咬出来了,可我还是感觉不到它,它就像块金属,而非人体器官。我径直走进河中。是的,动作极其连贯,就像从口袋里掏出枪,举到耳边,砰的一声。河水很暖和,我身上那件亚麻布夹克没漂起来。它重重地垂着,紧贴在我身上。我听到身后有动静,也许是鳄鱼。今天是我头一次不怕它们。被鳄鱼吃掉总比在皮卡迪利广场拿枪轰自己的头要强。对基奥纳部落的人而言,鳄鱼是神圣的。也许,我将因此成为他们部落神话的一部分:一个郁郁寡欢的白种人变成了鳄鱼。我往水里沉了下去。那一刻我的心情并不平静,却也不悲伤。不凑巧的是,我生来就擅长屏住呼吸。马丁、约翰和我当年常常相互比试。我是我们三个人中年纪最小的那个,肺却长得最大,我能一直憋到快要昏厥才罢休,他们俩觉得非常好笑。安迪,你有点像“昏倒羊1”,父亲以前常这么说。

我刚呛了一口水,他们就把我一把揪起,揪得又快又狠。我的身体再次回到空气中,但我仍然无法呼吸。他们两人伸出胳膊架起我的肩膀,把我拖回到岸上。他们将我的身子翻过去,像做西米煎饼似的在我背上一阵猛拍,然后才把我从地上拉起来重新扶稳。在整个过程中,他们一直在用他们的语言教训我。他们发现了我口袋里那些石头,马上把它们掏出来。那两个人身上已经快干了,因为除了系在腰间的一根绳子外,他们身无寸缕,而我身上还穿着湿漉漉的衣服。他们把我口袋里那些石头码在沙滩上,然后改用基奥纳语跟我聊了起来。他们那口基奥纳语比我的还糟。他们解释说,他们知道我是泰凯特的朋友,从南垓来。他们说,那些石头很漂亮,但也很危险。即使想要收集,下水游泳之前也得把石头留在岸上。而且,不能穿着衣服下水,那同样很危险。还有,不要一个人下水。一个人行动早晚会出事。他们还问我知不知道回去的路怎么走。他们的话严厉而简洁。

“好了,”我告诉他们,“我没事了。”

“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没关系。”

我开始往回走。我能听到他们跟在我身后,也在往河的上游走。他们在交谈,说得又快又响,他们讲的是派贝部落的语言。我听懂了其中一个词,taiku,在基奥纳语里是“石头”的意思。其中一个人说了一遍,接着另一个人也说了一遍,声音更大。然后两人一阵大笑,是那种乐得肚皮发颤的笑。战争爆发之前,英国人也经常那样笑。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

看样子,我命中注定要活过这个圣诞节了。于是,我收拾行囊,跑到设在安戈拉姆的行署,和那帮醉鬼一起过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