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一 故事(开端,中间,结尾)(第3/9页)

“蓝在家做什么呢?”回到报亭时,鲁文·达里奥问我道。

为了替蓝打掩护,我故意只提到某个不痛不痒的细节,比如“她只是在穿针,修补二表姐孩子受洗的衣服”。

“哪个表姐?”

“蓝没说。”

“一定是桑德拉,或是贝尔塔。来,拿着小费,快去学校吧。”

我默默地念完小学、初中和高中。我从不惹是生非,所以成绩出乎预料地好。他们点名字的时候叫到我,我都不张嘴。我倒不是因为害怕别人看见我那一嘴糟牙,而是因为我为人小心谨慎。故事的开头,先说到这儿。

年满二十一岁时,我在位于莫雷洛斯大街的果汁厂找到了一份保安的工作。我觉得能找到这份差事也是因为我小心谨慎的性格。我在那里一干就是十九年,算上各种假期:肝炎,请了六个月病假;该死的龋齿发展成了两侧牙根管损坏,三天病假;还有若干星期的休假。除去这些假期,我在工厂保安这个岗位上总共干了整整十八年零三个月。

但是,如歌手拿破仑所唱的那样:“那个不经意的一天,我的命运突然改变。”在我满四十岁那天,厂里的巴氏杀菌工在接待一名个头中等、身材浑圆的DHL快递员时,恐慌症突然发作。聚合物负责人的秘书目睹了这一幕。但她对病症一无所知,竟以为那个个头中等的快递员在袭击我们的巴氏杀菌工:她看到工人双手握住脖子,脸憋得比李子还紫;他翻着白眼,身子向后,四肢瘫软地倒了下去。

客服部经理冲我大吼,让我赶紧出去抓住那位个头中等的快递员。我遵从了他的命令,径直冲向嫌疑犯。身为工厂司机之一的我的老朋友兼同事狗子前脚刚进门,后脚便赶来帮我制伏罪犯。我手中的警棍戳向快递员的尾椎骨,还没怎么使劲,这位可怜的先生竟号啕大哭起来,伤心欲绝。狗子不是什么施虐狂,见状便撒了手。我拽着他的胳膊将他赶到出口。就在这时,客服部经理命令我立马回来照看仍躺在地上、呼吸困难的巴氏杀菌工。我跪在他身边,将他揽入怀中。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应对办法,只得默默地不停拍拍他,直到他从惊恐中恢复神志。

第二天,工厂经理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通知我即将升职。

“保安是二等员工的差事,”他在私下里和我说,“你可是个一等员工。”

根据厂领导层的安排,即日起厂里会配给我专门的椅子和书桌,工作内容则是安抚有需求的员工。起初,我认为这份差事简直荒谬。但上级们向我解释说,现今最棒的企业都专门设有监督员工们身心健康的岗位。

“您将是企业员工的个人危机监督员。”经理对我说。他的微笑透着一丝阴险:这笑容属于那些去看过好几次牙医的人。

就这样过去了两星期。而除了那位请了短期病假的巴氏杀菌工,厂里并没有其他员工需要安抚服务。新来了一名保安,一个名叫胡志明·洛佩兹的马屁精胖子,整日努力和别人搭话。看来礼貌谨慎这类品质很少有人看重,所有人都需要学习。我在新岗位上冷眼旁观,与其说厌恶,不如说鄙视。厂里已经给我配了一把可以调整高度的旋转椅和一张带抽屉的桌子,抽屉里装了一套美上天的橡皮筋和回形针。每天我都会各偷拿一只,然后藏到裤兜里顺回家,最后集成了一套不错的收藏。

但是,如同歌手拿破仑所唱的那样:“并非万物皆为天鹅绒花瓣,并非万物皆为棉花糖云朵。”厂里的某些员工,尤其是客服部经理,开始抱怨我的工作就是望天、数羊,简直就是不劳而获。有些员工甚至还搞出了个什么阴谋论,说我和巴氏杀菌工串通好演这么一出:这样一来,他可以得到一个月的带薪休假,而我可以升职。这种下三滥的鬼话,只有那些看到别人运气好就眼红的龌龊之徒才编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