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2/3页)

水生说:“坏啦,根生要倒霉。”竖起耳朵听了听,还有啪啪的声音。邓思贤说:“他们在用皮带抽根生。”水生说:“根生没有叫。”邓思贤说:“根生硬气。那年我被抓住,还没审就全招了,我判了一年。根生不求饶,他们要打他一夜。”水生觉得自己捏着车龙头的两只手忽然颤抖起来。

王德发带人从车间里出来,大声说:“孟根生被抓住了,我还有事情要揭发他呢。”后面的人问:“什么事?”王德发说:“孟根生睡过汪兴妹,我看见他半夜钻进汪兴妹的屋子。”后面的人说:“那更要说清楚了。”

水生说:“王德发,根生已经这样了,在里面挨打,你就放他一马吧。”王德发说:“检举有功。陈水生,你们的后台已经全部倒了,李铁牛被专政了,你师傅也死了。你们这帮人,在厂里是个小集团,专门拿补助,排挤别人。你是小虾米,你还有几个师兄,和孟根生关系都很好,是大鱼,一个一个,都要检举出来。”

水生伸手去拦王德发,王德发厉声说:“你昏头了,敢拦我?”水生放下手臂,低头说:“随便你们吧。”

王德发带人进了保卫科。水生扔下自行车,狂奔到原料仓库,一脚踢开汪兴妹的房门。汪兴妹从床上坐起来,在黑暗中瞪着他。水生觉得这地方能把人臭死,不知道根生是怎么忍下来的,居然一次次想来。水生站在门口说:“根生被保卫科带走了,你快跑。”

汪兴妹说:“根生怎么了?”

水生说:“根生踢阀门,关在保卫科挨打,有人检举你们。等一会儿他们就会来找你。根生硬气,什么都不招,只等明天公安局来带走,今晚吃点皮肉苦头。你现在就跑吧。”

汪兴妹抱着被子说:“我还能去哪儿?我监督劳动,跑不掉。明天仍然挨打,让我招什么我就招什么。”

水生说:“拜托,你把李铁牛招成了现行反革命。根生罪名不重,但你一过手,他就挨枪毙了。”

汪兴妹明白了,跳起来,撞开水生,向原料仓库后面奔去。这一晚,水生在车间里心神不定,中间出了一锅废品,差一个小学徒到保卫科去打探,跑了四五趟都被挡住。天快亮时,水生实在待不住了,摘了手套往保卫科去,见王德发从对面走来,很同情地说:“孟根生真惨啊,打废了。”

水生问:“人呢?”

王德发说:“书记来了,书记说再打下去要出人命,就把他送公安局了。”

过了两天,王德发坐在花坛边,对大家说:“孟根生死硬派,打得满地打滚,什么都不肯说,也不哼一声。后来保卫科的袁大头用铅丝绑住他,用角铁打他的腿骨,一直打到小便失禁,他才惨叫。可就算这样,他还是不承认自己踢过阀门、睡过汪兴妹。半夜里我和袁大头去抓汪兴妹,她不见了,第二天在污水池里找到尸体,已经死了。现在我怀疑,是有人把汪兴妹灭口了。”

袁强走过,说:“王德发,你不要乱说。汪兴妹是你去抓的,我跟在后面看看,她死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孟根生也不是我打的,是刘胖子打的。你要是再喊我袁大头,我就把你扔到污水池里去。”

刘胖子来了,说:“大家不要怕,汪兴妹的事情调查清楚了,是她失足掉进了污水池。至于孟根生,公安局说了,这次好好判他一个破坏生产罪,让我们厂里再也没有人敢用脚踢阀门。孟根生的什么补助小集团,你们宿主任正在车间里查。”

宿小东跑过来说:“放屁,书记说了,什么小集团,都是王德发造谣。如果有补助小集团,头一个倒霉的是书记和宋主席,因为他们负责批补助的。王德发,听说你马上就要去扛包了。你虽然积极检举,但积极过头就不好了,检举到老虎屁股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