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4页)

“你说什么,克拉鲍修斯?难道你认为我们的存在与那个玻璃盒里的模拟王国是一样的?”特鲁尔慷慨陈词。“不,不一样,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我只不过想制造一个国家的模型,这个模型只从控制论的角度来看是完美的,仅此而已!”

“特鲁尔!我们的完美正是我们的灾难,因为我们每前进一步,都将招致无法预料的后果!”克拉鲍修斯的声音越来越大。“如果一个拙劣的模拟者想要折磨人,会制造一个木偶和蜡像,然后使它大概有个人样,这样,不管他怎样拳打脚踢,也完全是微不足道的讽刺而已。但如果这场游戏有了一系列的改进,情况就会大不一样。比方说,有这样一个雕塑家,在他的塑像的肚中安装了一个放音装置,只要照准它的腹部打去,它就会惨叫一声。再比方说,要是一个玩偶挨了打会求饶,就不再是个粗糙的玩偶了,而是一个自稳态生物;如果一个玩偶会哭,会流血,知道怕死,也知道渴望安宁的生活,尽管这种安宁只有死亡才能带来!你难道看不出,一旦模拟者如此完美无缺,那么模拟和伪装就都变成真实了,假戏就会真做!特鲁尔,你想让多少个血肉之躯在一个残酷的暴君手下永远受折磨……特鲁尔,你犯下了一个弥天大罪!”

“这纯属诡辩!”特鲁尔厉声喊道,因为他此刻已感到了他朋友话中的含义。“电子不仅在我们的大脑里游动,它们同样也在唱片中游动,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当然也不能证明这种类推!那个魔鬼国王手下的百姓们被杀了头也确实会死,也知道伤心、战斗,还会爱,因为我建立的参数正是这样。但是,克拉鲍修斯,你不能说他们在这个过程中会有什么感觉,因为在他们大脑中跳跃的电子不会告诉你这方面的知觉!”

“但是,如果你窥视我的大脑,也只能看到电子,”克拉鲍修斯反驳说。“好,不要再装傻了,别假装不明白我的意思了,我知道你不至于那样愚蠢!你想想,一张唱片会听你差遣,会跪地求饶吗?你说你无法分辨那些臣民挨了打之后是真哭还是假哭,因为你不知道他们是因为电子在身内跳跃而发出尖叫,还是因为真的感觉到了疼痛而失声痛哭。这个区别好像很有道理,但是特鲁尔,痛苦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只要一个人的行为有痛苦的表现,那他就是感觉到了痛苦!

你此时此刻请拿出证据给我一劳永逸的证明,他们没有感觉,没有思维,没有意识到他们在生前死后之间的这段空白。特鲁尔,你把证据拿给我看看,我就算服了你!你把证据拿出来,证明你只模拟了痛苦,而没有创造痛苦!“

“你心里太清楚了,这是不可能做到的。”特鲁尔平静地回答道。

“即使当盒子里还一无所有,我还没拿起工具的时候,我就预料到有这样一种求证的可能性,我的目的是为了消除这种可能性。不然,那个国王迟早会发现他的臣民不是真人,而是一群傀儡,一群木偶。你应该理解,没有其它办法!一旦让国王发现半点蛛丝马迹,那就会前功尽弃,整个模拟就会变成一场机械游戏。”

“我明白,我太明白了!”克拉鲍修斯大声说道。“你有崇高的愿望,你只想建造一座能以假乱真的王国,鬼斧神工,没有人能辨出真假,我认为在这一方面你成功了!你虽然回来了才几个小时,但是对于那些被囚禁在盒子里的人们来说,几百年的光阴已经流逝了,有多少生灵遭到蹂躏,而这纯粹是为了满足那个国王的虚荣心!”

听到这里,特鲁尔二话没说,拔腿就向他的飞船跑去,并发现他的朋友也紧随其后。特鲁尔的飞船直驶太空,开足马力,朝远处两大团火光之间的那条彩虹飞去。在路上,克拉鲍修斯对他说:“特鲁尔,你真是不可救药。你做事总不三思而行。到了那儿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