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在墙上接近床头的位置挂着一个钟,钟盘的字大得足够让处于疼痛和药力的交互作用下的病人看清。

当威尔·格雷厄姆能睁开右眼的时候,他看到了钟,知道了自己在什么地方——重症监护室。他知道应该去看钟。钟能证明时间在流动,一切也都会过去的。

这就是为什么把钟放在这里的原因。

四点了。他不知道是凌晨还是下午,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他不在乎,只要时钟针在走就成。他又昏迷过去了。

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八点。身边有人。他小心翼翼地转过眼睛。是莫莉。在向窗外看。她瘦了。他想说话,可是他下巴用力的时候一阵巨痛传遍了他的左半边脸。他的头和胸部的血肉没有联动,仿佛一个字的中间音缺失了。她离开病房的时候,他发出了一声响。

当他们用力拉拽他时,他看到窗外很明亮。他们在做一些操作,使他脖子里的细管弹出来。

克劳福德的脸凑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一片黄光。

格雷厄姆尽力挤了挤眼。克劳福德咧嘴笑的时候,格雷厄姆看到他牙缝里的菠菜叶。

奇怪。克劳福德大部分蔬菜都不吃。

格雷厄姆在手下面的被单上做了写的动作。

克劳福德把记事本塞在格雷厄姆的手底下,把笔放在他的手指间。

“威利好吗?”他写道。

“是的,他很好。”克劳福德说,“莫莉也很好。你睡着的时候她一直在这里。多拉德死了,威尔。我向你发誓,他死了。我自己做的指纹而且普赖斯对证过了。绝对没问题了,他真的死了。”

格雷厄姆在本上画了个问号。

“我会告诉你的。我会在这里的,等你感觉好一点我会把整个经过都告诉你的。他们只给我五分钟。”

“现在。”格雷厄姆写道。

“医生和你谈过了吗?没有?那就先说你——你会好的。你的左眼只是因为要包扎脸上一道很深的刀伤才被裹住。他们已经缝合了,不过这需要时间。他们把你的脾脏摘除了。可是谁需要脾脏呢?普赖斯就把他的那玩意在1941年的时候放在孟买了。”

有护士敲了敲玻璃。

“我得走了,这里的人不尊重头衔,什么在这里都没用。时间一到他们就把你扔出门外。一会儿见。”

莫莉在重症监护室的等待室里坐着。有很多很疲倦的人在里面。

克劳福德走到她身边。“莫莉……”

“你好,杰克,”她说,“你看上去真不错啊。想让他做一个整容手术吗?”

“别这样,莫莉。”

“你睁眼去看他的脸了吗?”

“看了。”

“我原来觉得我不能面对他的脸,可我还是看了。”

“他们会让他痊愈的。医生告诉我的。他们能办到。你希望有人在身边陪你吗,莫莉?我把菲丽丝带来了——”

“不需要。别再帮我做任何事情。”

她转过身去摸纸巾。当她打开提包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封信,不便宜的厚重的信封,他以前见过的。

克劳福德非常不情愿,可他知道他必须要说了。

“莫莉。”

“干什么?”

“威尔有封信吗?”

“是的。”

“是护士给你的吗?”

“是的,她给我的,还有他的所有的在华盛顿的朋友们给他的鲜花。”“我能看看那封信吗?”

“我会在他想看的时候给他的。”

“请让我看看吧。”

“为什么?”

“因为他不需要听到从……那个特别的人那里来的消息。”

他不同寻常的表情让莫莉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提包里的信,将信封扔到了地上,还有提包,所有的东西,里面的一支口红滚落到地上。

弯腰拾起莫莉的东西时,克劳福德听到她走过他身边,她的高跟鞋快速地走过,提包丢下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