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情同手足(第3/37页)

他后来再也没有和她提起过雪莉,但却比平时来她的办公室更勤了。在楼里,他还会堵着她闲聊几句——种种类似的情况汇聚在一起,令她感到不可理解:就好像是他出于某种莫名的恐惧而要依附她并试图求得保护的同时,手臂却悄然滑落到她的背后,捅了她一刀。

“我很想知道你的看法,”她已经把目光移开,可他还是不死心地说道,“最要紧的是我们得商量一下形势,可是……可是你还什么都没说呢。”她还是没有动。“这并不是说铁路上已经没什么油水了,只是——”

她严厉地瞪着他,他慌忙将目光躲开。

“我的意思是,必须要拿出一些建设性的对策来,”他闷声闷气地急忙说道,“必须有人……做点什么,在危急的关头——”

她清楚他是在回避什么,清楚他是在暗示她,但又不想让她挑明和谈起。她知道,列车的正点运行已经再也得不到保证,承诺已经不管用,合同几如废纸一般,普通列车随时都会被取消,然后不由分说地被强行征作紧急专列,发往意想不到的地方——而这命令则来自对紧急情况和公共福利有唯一决定权的库菲·麦格斯。她知道,工厂正在纷纷地倒闭,有些是因为机器设备得不到原材料而停工,其他的则是由于运不出的货物已堆满了库房。她知道,那些历史悠久,靠着持之以恒的努力发展壮大起来的企业随时都可能灭亡,它们的命运已经不在自己的预料和掌管之中。她知道,它们之中年头最久、能力最突出的佼佼者早已消失——那些仍在苦苦地坚守过去时代的理念,仍在拼命生产的企业,正在往它们的合同中加进一行令内特·塔格特的后代感到惭愧的字样:“在运输许可的情况下。”

然而她知道,仍然有人能凭着见不得人的秘密,凭着没人能去质疑或解释的权力,随时得到他们需要的运输。人们觉得他们和库菲·麦格斯之间的交易神秘莫测,旁人即使想看一眼都不行,于是人们闭上了眼睛,因为知情比不知情更可怕。她知道,那些人是靠着所谓“搞运输的关系”才做成的这些交易。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谁都不敢明说。她知道,紧急专列就是为这些人开的,他们可以把她计划中的列车取消,然后将手里那枚邪门的印章一盖,便把列车随便打发到任何一个地方去。这印章标榜着对一个地方的拯救完全是在遵从“大众的利益”,它已经超越了一切合同、财产、法律、道义和生命的地位。正是这些人派火车去救援亚利桑那州斯马瑟兄弟的柚子生意——去救援佛罗里达州一家生产弹珠游戏机的工厂——去救援肯塔基州的一家养马场——去救援沃伦·伯伊勒的联合钢铁厂。

正是这些人同急于把积压在仓库里的货物运走的厂主们做起了交易——一旦没有拿到好处,就等工厂破产甩卖的时候以极其低廉的价格买下货物,把它们装上突然冒出来的列车,飞速运给已准备好大发横财的他们那一伙商人。有人就守在工厂附近,一俟高炉喘完最后一口气,就向机器设备猛扑过去——有人在荒废的运输线旁觊觎着,准备扑向没能发出的货车——他们是新冒出来的干完就跑的生意人,只做一锤子买卖,用不着担心去发工资,没有任何压力,不需要固定的办公场所和安装任何设备,唯一的财产和投资便是所谓的“友情”。这些人被官方描述为“在我们这个充满活力的时代里的进步商人”,但人们却称他们是“兜售人际关系的贩子”——他们的种类林林总总,有的有“运输关系”,有的有“钢材关系”,有的是“石油关系”,有的是“加薪关系”和“缓刑关系”——他们确实是有能量,在别人都动弹不得的时候还在全国上下跑个不停,他们头脑空空,卖力而积极,与动物那样的积极不同,他们的积极表现在尸体停止动弹后,便会蜂拥而上,靠它为食。